那日他在興隆當鋪,修海以通緝令上的消息和那枚蘆花印記,認出了他正是顧無涯的徒弟,也是銜蘆堂如今所要追随保護的少主——齊國太子,李承風。
而銜蘆堂,本是他父皇在位時所設下的情報機構,意在警惕自己須像大雁銜蘆一般,時刻不忘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隻是随着齊國的覆滅,銜蘆堂也随之沉寂。
直到他師傅的好友——召升榮前輩重新聯系上了昔日銜蘆堂的舊部,才再次啟用了這個機構。否則,就算藏于金匮令中的蘆花印記再現于世,也不過就是一樣裝飾罷了。
故而,修海一認出顧岑風的身份,便立即稱他為少主。隻是……
顧岑風審視的目光在韓威和王掌櫃之間來回逡巡。
韓威不服他,他自是知曉。如今看來,王掌櫃表明恭敬,心裡恐怕也有不少怨言。
這不難猜,畢竟自齊國覆滅的那場宮變之後,他與師傅二人便一直相依為命,期間他從未聽說過銜蘆堂的消息。
而他之前曾聽修海提起,銜蘆堂起複至今已有十年時間。
這十年,是召升榮在暗中一手撐起了銜蘆堂。而他作為少主,就連召升榮也要聽他的。更何況,他雖頂着個前朝太子的頭銜,不過是名存實亡,難以服衆。
隻是想不到,這二人這麼早便發難,看來是有恃無恐……隻是不知那位召前輩是何态度了。
歸寒煙一直聽着,見那二人言語中雖不滿自己傷了修海,可實際卻似是另有所指。
她一時有些莫名,見氣氛僵住,她便悄悄踮起腳越過顧岑風的肩膀,問了他一句,“你得罪他們了?”
顧岑風失笑一聲,眼睛卻緊盯着那二人,“何以見得?明明是他們得罪了我。”
“那現在你要如何?教訓他們?”
歸寒煙心情尚好,問話的語調也微微上揚,似含興奮之意。
顧岑風勾了勾嘴角,他倒有這個心。隻是召升榮還沒到,他不好一來便越過這位召前輩,直接教訓他兩個手下。
“今日不行,改日吧。”
顧岑風和歸寒煙說話不避着人,自然讓韓威和王掌櫃都聽了個全,他二人頓時臉黑了幾分。
王掌櫃不由一肚子氣,這二人一個躍躍欲試地說要教訓他們,另一個又十分随意地說改天,仿佛自己是那待宰的牲口,還非要挑個黃道吉日不可。
韓威更是瞪着一雙眼睛就要上前,王掌櫃急忙攔住了他。
他低聲勸道:“就算是明面上的,這位也是少主,你不可放肆。師傅過幾日便會趕到,還是等他老人家來了再做決斷不遲。”
韓威隻好作罷,哼了一聲随即轉身離去。王掌櫃見狀,将一個小竹筒封着的信箋交給了顧岑風,也匆匆離開了院子。
顧岑風将那信箋展開,一目十行地看過,原來這正是召升榮給他的回信。
召升榮在信中說,因他腿腳不便,從費郡趕來陵州少則五六日,多則十幾日,所以請顧岑風在修海家中住下,安心等一等他。
顧岑風看着那句腿腳不便不禁陷入了沉思。他記得他七歲那年,召升榮剛剛辭去禁軍教頭一職時,他的腿還是好好的……
“上面寫的什麼?”
歸寒煙一句問話拉回了顧岑風的思緒,他正要回答,卻又聽到歸寒煙裝作不在意地說:“我随便問問,你不說也沒關系。”
“無妨!”
見歸寒煙這便轉身要走,顧岑風立即拉住了她,“你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那位教我暗器絕技的前輩?”
歸寒煙停下腳步,看着他無聲點了點頭,随即問起,“就是給你來信的這人?”
“正是,他是我師傅至交好友。隻是後來斷了聯系,整整十年。不想竟在陵州相遇。”
聽到顧岑風語氣中少有的輕松愉悅,歸寒煙也欣然一笑。
“隻是……他們為什麼叫你少主?”
顧岑風腳步一頓,随即說出早已打好的腹稿。
“前朝曾設立了一個情報機構,名為銜蘆堂,也正是金匮令中那蘆花印記的來源。”
見他說起金匮令,歸寒煙不由聽得認真了些。
“隻是随着前朝覆滅,銜蘆堂也沒了下文。後來,這位召升榮前輩重新起複了銜蘆堂,卻隻作為容留前朝之人的庇護之所。”
“那跟你是少主有什麼關系?”歸寒煙疑道。
顧岑風看向歸寒煙,沉了口氣緩緩道來,“彼時前朝還在時,我父親便是執掌銜蘆堂的……官員。”
歸寒煙随即想起顧岑風曾說他的父母都是被仇人所殺,再結合他今日所說,歸寒煙微微一怔,“原來你父母也是前朝之人。”
顧岑風點了點頭。見歸寒煙果然隻追問到這裡,似是信了他的話,他隻能于心中隻暗暗道一句,抱歉。
再給他一些時間,在他有信心據實以告時,他定毫無保留。
隻是,現在一切未明,他不得不……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