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甫一進卧房,便見屋内一片不堪。
翻倒的燭台,淩亂的被褥,甚至連繡床上的百子紋樣都被人用劍削去了一半,可見當時情形混亂。
“阿嚏!”
顧岑風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道了一句,“好重的熏香。”
聽他這麼說,歸寒煙專心聞了聞,卻隻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顧岑風環視房内一周,最後将目光放在了龍鳳燭台旁邊一個小小香爐之上。他徑直走了過去,離得越近便越發覺得那股味道怪異。
他掀開爐蓋,用一旁的香匙挑了挑香灰,卻翻出來幾粒殘香。
“你懷疑這香有問題?”歸寒煙不由問道。
顧岑風皺了皺眉,“我也不确定。隻是既然要找線索,那便一點可疑都不能放過。”說着,他已将那殘香用錦帕包好收了起來。
歸寒煙暗自一笑,隻覺這人雖嘴上說着不管,辦事倒還挺上心的!
忽然,顧岑風的耳朵動了一動——他聽見了一道極小的咔哒聲,像是開鎖的聲音。
“有人來了。”
他話音未落,立即拉着歸寒煙閃身躲在了床榻旁的帷幔之後。
霎時,隻見一個侍女鬼鬼祟祟進了卧房,一來便直奔那香爐而去。她打開爐蓋,一股腦将香灰都倒在了帕子上,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快速将香灰包好。
待那侍女出了房門,歸寒煙和顧岑風也悄悄跟在其後。
直到見那侍女将香灰都倒在了花園裡,還挖了些土掩蓋香灰的痕迹。歸寒煙這才驟然出現,一個手刀把那侍女劈暈,又将她靠坐在了樹邊。
對上顧岑風略顯不解的目光,歸寒煙自然而然解釋道:“未免她見到咱們胡亂攀咬,還不如先打暈了,再帶她去霍老那裡當面對質,也省地出什麼岔子。”
聞言,顧岑風不禁一笑,“若你進皇城司,必是審訊的一把好手。”
“是麼?”歸寒煙略一挑眉,打趣他:“那不知比起昔日指揮使大人如何?”
見她調侃自己,顧岑風反而笑意愈深,“那我必是給你打下手的那個。你審問,我拷打,咱們豈不珠聯璧合?”
歸寒煙光是想象了一下那場景,便不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而顧岑風那廂甫一接觸到她的視線,便猜到她應是認真想過,立即失笑起來。
歸寒煙反應過來,當下佯裝惱怒要打他一拳。可這一拳還沒落下,卻聽身後一陣小跑的聲音傳來。
“原來你們在這兒啊,我可算是找着你們了!”
見修海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歸寒煙奇道:“找我們做什麼?你酒醒了嗎?”
一聽到酒,修海難為情地撓了撓頭,“别提了,太丢人了。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毀到這裡了。對了,你們應當都知道昨晚上發生的事了吧!”
“你也知道?”顧岑風反問一句。
“嗐,我也是起來以後才聽說的。隻不過,現在談逸仙強占弟媳的事怕是整個白梅山莊都已經傳遍了。”
修海看他倆神色不對,又解釋道:“聽說昨晚霍衡之又打又殺的動靜鬧得很大,霍家想瞞也瞞不住。”
顧岑風卻道:“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像霍家這般于江湖中屹立多年的大家族更應如此,怎會任由流言傳開?實是不合常理。”
歸寒煙看了一眼那侍女,轉而道:“無妨,我們現在有了這個人證,便可以證明談逸仙和嶽小茴是被人設局的了!”
顧岑風沉吟一瞬,隻問:“那我們現在帶她去找霍老?”
歸寒煙點了點頭,卻聽修海勸道:“霍老現在估計沒空。方才我來時,便見嶽堡主氣勢洶洶而來,要找談逸仙算賬。這會兒霍老他們應該都去家祠了!”
“那咱們也趕緊去!”歸寒煙心中一驚,說着便要帶走那侍女。
顧岑風卻輕輕攔下了她,溫聲說着“稍等片刻”,他轉而問修海:“你先看看此物你可知曉?”
說着,顧岑風拿出了那裝殘香的錦帕。修海拈了一顆放鼻下聞了聞,了然道:“這是助情香,風月場上慣用的。”
顧岑風心道一句果然,又問:“此香能否讓人神志不清,以至于認不出人?”
“那倒不會。”修海明白顧岑風的意思,卻也隻是搖搖頭,“這隻是普通的香,即便說是給新婚夫婦助興所用,也沒什麼好指摘的。”
“這就怪了,”歸寒煙疑道,“既然如此,這侍女又為何着急倒掉那香灰。”
顧岑風神色不明地将那殘香收起,“看來等下,隻能看這個侍女的口供了。”
……
家祠之中,霍老爺子坐在堂上,手裡撐着一根手杖,強打起精神說道:“此事因我霍家而起,連累嶽堡主披星戴月而來。現在兩家人一同商議,老夫想問問嶽堡主的意思,是想怎麼處置?”
嶽泰帶着嶽小茴坐在霍家父子對側,他看上去五十左右,是個一臉虬髯的彪形大漢,往那兒一坐,立時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來。
他冷眼在霍家人身上掃視一圈,這才沉聲道:“這門親事,算老夫看走眼。把該算的賬一并算了,再寫下和離書,老夫便帶閨女回嶽家堡去!”
嶽小茴心中一驚,剛要說些什麼,可看了一眼她父親的神色,便又沉默下來。
霍衡之見老丈人提及和離時,嶽小茴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便知她還對自己還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