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歸寒煙獨坐在船舷之上。四周風平浪靜，青綠色的波浪不斷将他們這艘小船送向遠方的未知之地。

歸寒煙将手搭在眉骨之上，已依稀見着渡口的模樣。她笑了笑，對船艙中的慕容雪以勢在必得的語氣道：“前面就是渡口，你輸了。”

慕容雪亦笑了笑，并未接話。

“說好的，我赢了，你就要将這蠱毒的解藥給我。堂堂錦衣侯，又是無妄閣之主，應該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歸寒煙看着慕容雪，雖語氣笃定，卻又覺得太過容易，心中隐隐生出一種不安。

慕容雪走出船艙，看着不遠處的渡口，卻道：“姑娘是不是記錯了，我們說好的，是在你我二人皆不能劃槳的情況下，賭這船在天黑之前能否漂上岸。現在船還未靠岸，如何就是你赢了？”

“你——”

想抵賴三字還未說出口，歸寒煙便見慕容雪蓦地躍至船艙之上，腳下重重一踏。

他倒是借力以輕功掠過水面，可那船卻在他内力沖擊之下轟然四分五裂，碎成了一片一片。

歸寒煙不妨一下掉入水中，撲騰了一陣才勉強抓住一塊木闆在水面上漂着。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隻見慕容雪早已立在渡口之上，不染一片塵埃。

若不知道他的真實面目，就他這副白衣勝雪的模樣，恐怕還真的能騙過世人，以為他是什麼翩翩公子。

“王八蛋！”歸寒煙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歸寒煙扒着木闆向四周費力張望着，一塊更大的木闆漂來，她費力爬了上去，充當甲闆。又撈了一片較窄的木闆，是為船槳。

如此，歸寒煙這才左一下右一下地費力劃到岸邊。待上了岸，她狼狽地将被水浸透的裙擺擰幹。甫一擡頭，便見面前一隻蒼白的手向她伸來。

隻見慕容雪還是站在高處沒有濕泥的地方，俯視着她，輕描淡寫地說着：“我拉你上來。”

聽他如此說，歸寒煙更是一肚子火。她啪的一下拍開了慕容雪的手，恨恨道：“無需你假惺惺！”

慕容雪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紅印，也不客氣道：“不是你先在本侯面前耍小聰明的麼？本侯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怎麼你就受不了了？”

歸寒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先是給我下蠱，後又以賭注誘我打賭，竟還是我的錯了？！”

慕容雪淡笑一聲，“你知道就好。現在船并沒有靠岸，按照賭約，是我赢了。”

說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歸寒煙。隻見她一身濕衣勉強擰開，卻皺巴巴的不像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發梢還滴着水，他甚至看到了一根枯草夾在其中。

“你若是一早便乖乖當本侯的藥引，聽本侯的話，又何至于落此窘迫下場。”

慕容雪搖了搖頭，大發善心地将那根枯草從她發間拎了出來丢掉。

可歸寒煙卻立即将她的發辮甩到了腦後，仿佛很嫌棄他的觸碰。

慕容雪頓時沉下臉來，聲音也不複之前溫和，“随我進城，你也不想你一直這般模樣吧。”

歸寒煙一身濕漉漉的，的确不好受，可她仍沒好氣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慕容雪冷哼一聲，“多話，随我來便是。”

二人于渡口處坐上了一輛馬車，雖此時天色已晚，可四周仍不斷有馬車經過。

歸寒煙撩着簾子好奇張望一眼，不禁問道：“怎麼這時候還有這麼多馬車，難道此處竟無宵禁？”

車夫聞言呵呵一笑，“二位是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知。咱們姑鶴城的夜市會一直開到後半夜的寅時。現在不過剛剛入夜，正是熱鬧的時候呐！二位來得巧，過兩日便是我們花神娘娘的集會，到時街上會有花車遊行，那可是我們姑鶴城的一大特色！”

“花神娘娘集會？”歸寒煙聽着新奇。

“是啊，”那車夫解釋說：“我們姑鶴城每至四月中，就會選出城中最為貌美的女子扮演百花花神，在花車上為城中的百姓賜福。”

歸寒煙正想着那場面會是什麼樣，卻見馬車已經緩緩停了下來。

那車夫帶着歉意說道：“二位客官，今日集會城中人多，前面馬車不讓過，隻能停在這裡了。不知二位客官可找好了落腳的客棧？我可為二位客官介紹一家……”

慕容雪置若罔聞的下了馬車，将一錠碎銀抛給車夫便潇灑地往前走去。

歸寒煙落後半步，隻好對那車夫抱了抱拳，“多謝，告辭。”說完，便也立即追着慕容雪的身影而去。

在城外時，歸寒煙遙見頭頂明月高懸。可一旦走入城中，她便立馬被街上數不清的燈火晃了眼睛。

隻見寬闊筆直的大道上車水馬龍，兩旁商鋪鱗次栉比，來往行人皆笑語盈盈，熱鬧非凡。

“這城裡馬車不是挺多的嗎，那車夫怎說進不來了……”歸寒煙納悶地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