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寒煙做了一個夢。
夢裡,白梅山莊火光沖天,人人手上皆提着水桶奔走救火,而她像一縷幽魂正遊走其中。
忽然,不知誰喊了一句“有人被困了”!瞬間,她被吸入了另一場景。房門開合,她看到了那個蜷縮在角落的無助身影。
“我來救你,快跟我走!”
歸寒煙大喊一聲,跑過去拉起那人的手,竟意外的冰冷。怔然間,那人轉過了頭——面無血色,是她自己。
歸寒煙猛地睜開了眼睛。
此時天已大亮,日光照進了床帳,歸寒煙這才想起她正身處慕容雪的天極樓中。
她居然敵人的地盤上一覺睡到天亮……
歸寒煙懊惱着此事,剛想起身,便覺手腕上一陣冰涼。她下意識轉頭看去,竟看到了方才火場中那個面色慘白的自己。
一陣失重之感之後,歸寒煙猛地從床上坐起。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床帏之内,又一把拉開了床帳。
外頭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
歸寒煙這才松了口氣,卻也再無睡意。她下床點亮燭火,将茶壺裡的冷茶一股腦全灌進了肚子裡。
門忽然響了一聲,歸寒煙立即如驚弓之鳥,舉着茶壺對着房門喝問:“誰?!”
“姑娘,是我——斐黛。”
斐黛柔柔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歸寒煙聽出這是慕容雪指來照顧她的那位侍女,這才緩緩将茶壺放下。
甫一将房門打開,她便聽斐黛說道:“姑娘,我們城主有請。”
“這麼晚,他有什麼事?”
歸寒煙的語氣中透着不耐,斐黛為難道:“這……城主隻讓奴婢來請,其餘的奴婢也不知,還請姑娘随奴婢走一趟吧。”
“不去。”歸寒煙幹脆利落地關上了房門。
隻是還不等歸寒煙回到床榻上,她腹中便忽然傳來一股劇痛。痛得她雙腿一軟,當即跪在了地上。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打開。慕容雪緩緩走入,看到蜷縮在地上的歸寒煙,還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兒,才不鹹不淡道:“現在可知蠱毒發作的滋味了?”
可歸寒煙此刻腹痛如絞,已無暇多想,隻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
可這點意圖也被慕容雪看穿,他嗤了一聲,不屑道:“都這種時候了,還要硬撐着這口氣?你不妨看看自己的手心。”
歸寒煙伸出手,便看見自己手心正中赫然顯現出了一條紅色的豎線,長度還未過手心。她用手揉了揉,發現那線像是隐于皮層之下。
“這是……什麼?!”
“此蠱名為噬心蠱,第一次發作時手心會有一條豎線。直到這條豎線蔓延到你指根,你這條小命也就該送給閻王爺了。”
慕容雪無謂笑笑,“之前我便說過,你若再違背我的意思,我便讓你嘗嘗蠱蟲發作的滋味。你敢拿我的話當耳旁風,自然也要承擔這麼做的後果。”
“慕容雪,你……卑鄙!”
“還有力氣罵人,看來是還不夠痛。無所謂,我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耗。隻是不知,斐黛能不能和你一樣,受住杖刑的痛了。”
說着,慕容雪像是失了耐心,一抖衣袍便要離開。可他轉身之際,衣角卻被人緊緊攥住。
“跟她,有何關系?”歸寒煙忍着腹痛,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慕容雪卻理所應當道:“我吩咐她的差事,她沒辦到,難道不應受罰?”
歸寒煙閉了閉眼睛,隻沉聲道:“都是我的不是,你放了她!”
慕容雪嗤笑一聲,“就這樣?”
歸寒煙聞言,心中雖恨,卻秉着一口氣跪在慕容雪面前對他重重磕了一個頭。
慕容雪臉上譏諷的笑意一滞,他忽然覺得有些沒趣,便語氣不善道:”行了。”
歸寒煙拿不準他的态度,還要再磕一個,慕容雪卻蓦地矮身下來掐住了她的下巴。
“我說,行了。”
慕容雪語氣森森,卻在看到歸寒煙泛紅的眼眶和充滿恨意的眼神時,莫名觸動了他藏在心裡最深處的記憶。
年幼的他一身病骨,被宗族那些子弟逼迫着向他們磕頭之時,他是不是也是歸寒煙此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