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的兩個食盒,一個食盒三層,每一層有三道菜,有時候還會放點主食什麼的。
二樓的房間我沒細數過,一眼掃過去應該有二三十間的樣子,每個房間都會有一個半透的紙糊窗,人們經過時會看到人的身影。
常順跟我說過,開窗不是為了看外面什麼,隻是能聽戲聽得更清楚,還有人會和朋友在這裡聽戲談生意什麼的。
當然,他也隻是聽說,沒進去過。
我送完了一間,提着食盒去往下一間。
等這些人徹底眼熟我了,我就不用報那麼長的菜名了,就不用這麼累了。
兩個食盒本體的重量輕了不少,我提着空空的食盒下了樓。
我上樓時,方老闆還沒開場,下樓時,他還沒散場。
看常順的樣子,應該也送完了。他收拾好被放在屏風前的食盒,跟我一起回了飯館。
再次走出飯館的時候,我手裡提着一個食盒,一個人走向祥雲園。
我在屏風前放下了食盒,人也在食盒旁蹲了下來。方老闆的走位神态都和昨天沒什麼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是純方言版。
我現在的狀态就跟看韓劇似的,隻能聽懂幾個熟悉的詞語,别的完全聽不懂。
“小姑娘。”聲音柔澈的少年低聲說道。
才注意到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個人。我擡頭向上看,由于屏風遮光,台下沒什麼光亮,我蹲的地方還剛好避光,所以除了知道他是個低頭看我的男人之外,别的一概看不清。
“你是?”我問他。我沒有站起來,剛才走了半天,我現在隻想蹲着歇會。
他蹲了下來,“我名念甯,昨兒個老闆命我去請的姑娘。”
“哦哦,是你啊!”
念甯的聲線并不突出,他說話聲音也不大,所以我就沒聽出他的聲音。
昨天出了方老闆的房間,隻見我的食盒乖巧靠在牆邊,上面還有幾個銅闆,卻不見念甯。
“恩。”
想到他剛剛對我的稱呼,我有點覺得奇怪。
“你為啥叫我小姑娘啊?”
“老闆不曉得姑娘姓氏,便和我們如此喚姑娘,我們便随了老闆。”
我點了下頭,“哦。”
就算他叫我“王阿姨”,我也不會有什麼情緒。在這個世界,除了我自己,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能說出我的名字。
“姑娘送完貴人們的吃食了?”
“嗯,送完了。你有事嗎?”
“老闆說若瞧見姑娘,可問姑娘是否送完吃食,若已送完,便問姑娘要不要随我到裡間歇着。”
看向台上唱戲的方老闆,想起昨天對他說的話,我轉頭跟他說:“不用了,我等方老闆唱完的。”
“老闆唱好了。”他說話的聲音大了許多,“姑娘随我一同去台後吧。”念甯邊說邊站了起來。
“好。”我提起飯盒,撐膝站起來,跟念甯說:“走吧。”
“恩。”他輕輕應聲。
他帶我在經過戲台時,相貌也再次清晰了起來。
他長得很清秀,溫溫和和的感覺,看上去卻比方老闆硬朗許多。要記住。
為了方便他領路,我走得稍微比他慢點。
去往後台的路上,都在他身後側跟着他腳踏實地,不緊不慢的腳步走。
到後台之後,我看到後台有好幾個男女,他們身着的服裝好像是漢代形式,他們的妝容或濃或淡,表情或喜或悲。
他們有序地站在上台的路口邊準備着,音樂響起的時刻就是他們入場的信号。
昨天到方老闆的房間并沒有經過後台,我隻能盲目地跟着念甯。
後台是與戲台相連的小房間,房間除了有通往台上的門,還有一扇側門,一扇後門,側門是我和念甯進來的那扇門,後門應該就是去往走廊的門吧。
後門的左邊有一套桌椅,由于昏暗,我看不清是什麼樣的黑,隻看見帶着妝發的方老闆坐在椅上,手端茶杯,擡眼看向我和念甯所處的方向。
後台的牆闆是純木質的,不帶一點花紋。
“願神”的頭巾已不在頭上,方老闆束着的黑色長發順肩滑下,臉上的兩道淚痕在昏暗的房間内并不明顯,淺色的衣裙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他的坐姿沒有昨天在房間時那麼松弛,端莊優雅中透出些許懶散,很像那些古畫中的女人。
我走得稍微快了點,剛好和念甯同步。
走到距離方老闆不到半米時,念甯停了下來。
不知道他說會停,看到他說停了,我默默縮回了要走出去的腳。
“老闆。”他說含笑說。
方老闆咽下含在嘴裡的茶水,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點頭應道:“恩。”接着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問:“你今兒個倒不如昨個聽得專神。”聽不出他的情緒,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麼多人看戲,他怎麼注意到我的?而且我還在角落诶!我總不能說我聽不懂吧!
“他跟我說話!”我左手指向站在一旁無辜的念甯的同時,越說聲音越小,“我才分神的……”抱着食盒蹲了下來,試圖隐藏自己。昨天信誓旦旦保證,今天卻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