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内賓客坐滿,廚房的人自然無暇顧及晚歸的我。
把食盒帶回後廚,還好餐具并沒有任何壞損,我也不用甩鍋給康平了。
門外的街道被染上了一層橘紅,這是可以回家的預告。
時間一點點過去,飯館已不是賓客滿座的景象,桌上滿是殘羹剩飯,地上還有人掉下的碎骨殘渣。
想到這些惡心的東西可能會經過我的手,我有點心疼自己。
憑啥别人吃飯我收拾?難道就憑我要賺錢嗎?
“許又。”
我聽聲看了過去。
老闆坐在桌後,沒有要走的迹象。
她叫完我之後就沒動靜了,貌似是想叫我過去。
我走到長桌前,上身前傾,緊挨着桌沿。
“老闆,有事嗎?”我側頭看了眼餐桌的方向,“那些還沒收拾完呢。”
我看她往下拽了一下柚子,繞到桌前,沒有看我,背對我說:“明兒送到了你便回,半個時辰後再去取。”
“哦……”我語氣低悶。
其實老闆不說我也打算早回來,答應他總要算數的,就算找不到他妹妹,我也算是盡力了。
可是被别人管着真的很難受,哪有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舒服。
老闆出了飯館,消失在我的視線内。
我想她肯定回了她的快樂老窩,将髒亂的飯館留給我們,一個人獨自享受宅家快樂。
常順提着空的木桶走了進來,笑道:“咋?叫老闆說了?”
“明知故問。”我用掃把二次打掃地上的垃圾。
他收拾着離我不遠處的桌子,邊收拾邊跟我說:“有财主也不能忘本。老闆待你算好,你若忘了主子,旁的不說,有哪個還敢要你?”
我丢下手裡的掃把,語氣有點沖:“什麼叫有财主?為啥隻能有金錢關系?為啥不能是朋友?”
我不理解常順會将一個純粹的關系想的那麼複雜,難道在他們看來所有的關系都有價格嗎?
我不是一個沒有理智的人,但我是一個不太能憋住話的人。
“一口一個主子,就差管自己叫奴才了。”我撿起地上的掃把,“為啥要這麼貶低自己?”我忍不住問他。
他把手裡的抹布甩進旁邊的水桶裡,抹布上帶着的食物殘渣飛濺到了地上。
他面帶怒氣地轉身看我,剛才抓過抹布的手指向我,生氣地說:“真是好心喂了牲口!”
他走過去,彎下腰,拿起桶裡的抹布,在空中甩了幾下,粗魯地收拾桌上的殘渣。
“我再嘴碎便是牲口!”他氣沖沖地說。
看不到他擦桌子的動作,可通過他重力地摩擦聲,我想我可能說錯話了。
他對張大夫的态度是因為他需要讨生活,是為了不得罪任何一個人,可他把稍微有點錢的就當做土豪,我真的接受無能。
他是好意,可他的好意在我看來卻不是什麼好話。
我不清楚他爆粗口的原因,也許是怪我不識好人心?不清楚,但我也不想道歉。
直到收拾完,我都沒跟常順說一句話,他也同樣沒有理我。
他離門比我近,也比我快走出飯館。
看他出去了,我也在他之後跑了出去。
這次我沒等他落鎖,就直接回去了。
回去後,天都快黑了,小秀還站在院子裡寫。
我走到小秀身邊,看她寫的字,從字形上看和趙先生寫得有幾分像。
我側頭問她:“怎麼不在屋裡用紙寫?”
她歪頭笑着,“姐,你回來嘞。”笑得小眼彎彎,“娘說貴,叫我省些。”
她的笑讓我心裡莫名生出一股暖流,好像剛才心裡的不快,都在她的笑容裡消散。
我揉了揉她的頭頂,弄得她頂上稍短的頭發亂了好多。
“不貴。”我手撫在她的肩上,帶着她往屋裡走,“以後要用筆把字寫在紙上,不能怕浪費。你得習慣在紙上寫字,寫習慣了就會了。”
“恩!”她用力點頭,小辮子都跟着一動一動的。
進到屋裡,我看到許家嫂子坐在矮凳上,腳邊放着很多竹條,一邊還有編好的竹筐、竹籃。
許家嫂子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她擡眼看我,“今兒個咋這早?”
今天和昨天回來的時間差不多,但今天天黑的卻比昨天晚,大概她沒注意到吧。
“沒多早。”我松開了小秀的肩,然後走到竹籃前,在她身旁不遠處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