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睡着了。
睡了快一個小時還沒醒。
也不知道南拙的茶管不管用,我困意全無,她睡得香甜。
也是件好事,最起碼不用夢到林姨娘了。
自從那天夢到過一次林姨娘,之後隔三差五就會夢到她。
第一次夢到她我是詫異的,如果不是她有美人尖,我真會以為夢裡的人是十幾歲的我。
頭發亂糟糟都沒擋住美人尖,像是特意跟我說她不是我似得。
她會不會是我的跨時空祖先?
“哈……”我被我的腦洞逗笑了。
怎麼可能。
那樣一個嬌裡嬌氣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會是我的祖先,再說都不在同一個時空,她的丈夫姓宋,又不姓夏,能和我有什麼關系。
不過,如果她有孩子了,說不定在1978年我爸媽就能出生……
外面清朗的讀書聲都沒打斷我的胡思亂想,可見我真不是讀書的料。
我起身去打開了房門,走出房間,帶上了門,然後倚在牆邊。
上午的天氣不算太冷,隻是偶爾會有風吹過,吹過的風也隻能說是清風。
讀書聲是斷斷續續的,時不時還會有趙先生講故事的聲音。
講的無非就是《三國演義》之類的,他是懂寓教于樂的。
“爾等以為清為何衰滅?”老先生不講故事了,改問問題了。
“先生說過!先生說過清滅是因根基腐敗,才叫洋人鑽了空子。”男孩說。
清朝為啥完蛋的?我小時候以為是像那個時候個别地方台電視節目說的那樣,因為慈禧奢靡無度,為了一己之私多次挪用公款,隻為自己的個人生活逍遙快活。
現在看怎麼可能那麼簡單,不過我又不是做清史研究的,咋會知道那麼多。
“瓜娃兒,我問你等咋想,你同我說我說過!”趙先生笑罵。
“我以為——”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我認為是因皇帝他們都吃太飽嘞,不曉得下頭的人會餓,便覺着人們都過得好,他們便以為自個兒管得好。每個皇帝都這想,才越過越亂。跟我爹似的,覺着把家管得多好,自個兒買酒喝,買肉吃,便當我娘也買得了酒吃得了肉。”
“好像不是一回事兒吧?”我低聲笑道,
他爸是選擇性失明,可皇帝手裡還有各治地方官員,有的皇帝就單純被下面欺瞞,他爹是睜眼瞎,怎麼能一塊說?
可小朋友顯然沒有明白這點,他越說越激動。
“有幾回我爹做完活回家,我娘莫得錢買酒,他便打了我娘,還說我娘藏私錢。”小朋友聽着像快哭了。
和七八歲的孩子談國政,這位大叔真的沒問題嗎?我七八歲的時候還在看“我一定會回來的!”,連新聞聯播都不看一眼的。
“你哭撒子嘛!”一個小孩說:“先生是問國家滅亡的因,又不是說你爹喝不着酒打你娘!”大聲說:“先生,小寶答非所問,莫叫他說了。”
輕手輕腳地走到主屋的窗前,慢緩緩地趴到窗上,透過厚實的窗戶紙隐隐看到一個頭發有點亂的小朋友,他腮幫子鼓鼓的,身旁還站一個低頭的小朋友。
有點意思。給小孩子上課挺有意思的,說國家大事硬生生扯到了家長裡短,趙先生也不攔着點。
我往遠處看,看見柳如青跟南拙站在趙先生兩側,南拙手裡握着不知道是啥的書,柳如青手裡什麼都沒有,兩個人都站得挺端正。
趴在窗上太累,我轉身蹲在窗下,聽屋内小朋友的童言童語,想聽聽趙先生怎麼拉回正題。
“小寶子”趙先生扯大了嗓門,“你忘了我咋說的?”聽到了步伐很快的腳步聲,還有他的話語聲,“下回你爹再打你娘,你便挑你爹的寶貝砸,砸完就跑,莫管那些個玩意。”
“還可以這樣?!”我自語。
分散注意力還能這樣?小寶子的命不是命嗎?萬一沒跑出去再被打了咋辦?不認同。
小朋友抽泣地說:“我砸嘞,也跑嘞。可跑不過,被我爹抱回去打。”
我就知道!我猛拍了一下大腿。
“打了又如何?你個瓜娃兒。你爹打你拿捏着勁,咋說你也是獨苗苗,多不過疼些,男子漢大丈夫那點疼都受不住?”
“我,我曉得了。”他的抽泣聲略有減弱。
“恩。”趙先生好像很滿意小寶的表現。
聽聲音像是趙先生在往回走,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趙先生的方法我還是不認同,不過可能是當下最好的方法,就是有點廢孩子。
一個報警電話就能解決的事,現在卻那麼困難,想想就憋屈。
“小寶子方才是有些答不對題,但也不是毫無關聯。”他清咳了一聲,“皇帝閉關鎖國,百官任由皇帝雙眼蒙蔽,自以為國富民強,直至外敵入侵,也莫得撒子舉措。”說笑似的說:“如同寶子的爹,瞧不見家中境況,叫罵寶子親娘。而寶子的娘懼那畜生打罰,不敢與其直言。
若早些同那畜生說清,那畜生曉得了家裡酒肉幾兩,怎還不知害臊地打老婆。”
“這都能繞過來!”我驚歎。
不過好像也不太一樣,哪兒不一樣呢?
屋裡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