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遠不及和少女說話時友善,“許又,前些日子我說的,想你是聽進去了。你我相熟多年,雖已斷了情分,但我曉得你不能不懂,我對你莫得那個心思。你答應我爹娘,不過是為有所依靠。我願意答應你,視你為親妹,如你有所求,在我能力内肯定不會推拒。”
信息量爆炸,我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的眼睛在他們倆身上左右徘徊,腦袋裡回放這段時間跟張宴生有關的片段,原來一切都有迹可循。
手背上的溫熱頓失,我回過神一看,是她松開了我的手。
“張宴生!你憨瓜!”她走到我身前,我被她頂得退了兩步,而她已經轉身面向喜歡她的那個人。
他張了張嘴,可有人比他先出了聲。
“你有本事與許嬸嬸說去啊,小又她咋做得了自個兒的主?”她語氣平和了些:“我今兒個真是來找你爹問問方子,不是找由頭見你。”
他的眼皮垂了下來,在她說明來因時,我看到他垂在兩側的雙手握緊了拳。
她聲音弱點,漸漸多出一絲梗咽:“我鬧也鬧過了,求也求過了,也想過跟小又一起嫁你,可我爹咋都不應。”
“小苗……”他看着眼前的她,像是有數不清的話要說,可最後還是把話吞了下去。
她擡起頭,側向右邊,那是醫館的方向。
她轉身過來,擡起頭,眼眶有些淺粉。
“小又,得空了到我家找我,到時候叫你聞聞我爹新釀的酒。”她是笑着說的,可聲音卻含了細微的哭腔。
我想伸手拭去她即将流下的眼淚,可我沒有。
“好。”我笑着點頭。
她走了,他連肢體上的挽留都沒有。
在她走後,他像是洩了氣一樣蹲在地上,握拳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我現在腦袋亂亂的,猶豫要不要進醫館,進醫館後又該怎麼面對張大夫?
從他那時候對我的态度來看,他對許又這個兒媳婦兒的态度是滿意的,可許又是心甘情願的嗎?
無論她是不是自願的,這場婚姻都不會幸福,因為他不喜歡她。
我最後還是走進了醫館。
張大夫坐在椅子上,可能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停下手在藥箱上的動作,側目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做他要做的事。
“謝家丫頭回去了?”他合上了箱子,挪到一旁。
謝家?他說的應該是剛才那個女孩吧。
“回去了。”我走到桌前,“張大夫好。”
“恩。”他看向桌前的椅子,“坐吧。”
“謝謝。”我走向前去,拉開椅子。
我正要坐上去的時候,他說:“你不用想多,他年歲輕,等成了親就穩妥嘞。”
我停頓了兩秒,沒有接他的話。
坐在椅子上拿出夾層裡用布包好的藥渣子,放到桌上。
“麻煩你看看這個藥有問題嗎?”
他沒有多說什麼,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布包,打開布,用手指把裡面的渣子推散,拿起了一些放到鼻孔前,聞了聞。
“這藥你哪裡得的?”他皺起了眉頭,語調也沒有先前輕松。
他的表情告訴我,我想得沒錯,那東西真不是什麼好藥。
“别人給我娘的,說是能生弟弟。”我學着小秀的說話方式,眼神也得跟上。
他把連布帶藥渣卷成團,扔到地上。我聽到腳踩的聲音。
“莫叫你娘喝,那藥傷胎傷身,喝不得。”他嚴肅地說。
他說的我可以預想,隻要是好醫生肯定會這麼說,那我的話還要繼續說下去嗎?
在我已經知道婚約的情況下,我真的要讓他跟許家嫂子見面嗎?
我手指在腿上亂扣,腦袋也像一團亂麻。
“許又。”他聲音不小。
我回過神。
再怎麼不願意,也應該讓他去一趟,畢竟是兩條生命。
“她不會聽我的,希望張大夫可以親自跟她說,她比較信任你。”
“恩。”他沒有半點猶豫地站起來,拎起桌上放的藥箱,從桌邊繞過。
“謝謝張大夫。”見他起來後,我也站起來,跟在他身後,跟随他走出了醫館。
出醫館後,他側目往右邊看,接着連同身子也朝右邊轉過去,徑直走向一臉愁容的少年。
和他并列走的我放慢腳步,甚至還後退了兩步。
這位大叔面色不善,我不閃退就是傻!
少年蹲在原地,滿臉哀愁地仰面望天,卻不知危險即将來臨。
他距離張宴生還有幾步遠,他把手提着的藥箱朝張宴生甩過去,砸到張宴生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