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身,側看着前方,那是畫像的方向。
“一是祈求願神救玉娘的命,二是求他能脫離陳阿精的魔掌。”
“嗯?”我下了椅子,走到畫像前,側目問他:“玉娘是誰?”
陳阿精我想我可能猜到是誰,能被他們稱作魔掌的人,大概隻會是方老闆的師傅,可玉娘又是誰?
念甯提好幾次玉娘,好像這個人對方老闆是很重要的人,可他的妹妹不是叫方喬嗎?
“玉娘是我娘。”
我這才想起方老闆他還有個媽,差點忘了這茬了。
說話人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念甯先我半拍轉頭看向正廳出口。
念甯的臉上刹那間溢出了笑容:“回來了。”說着話,起來快步走了過去。
方老闆看上去有點累,不過還是笑着回應念甯,然後擡手解下身上的淡綠色披風。
念甯自然接過披風,再伸手給方老闆理了一下衣領。
“方才煮好了茶,你喝口潤潤嗓。”他抱着披風,語調輕緩:“我去放好。”
方老闆對我笑了一下,轉而目光對着念甯,輕輕點了一下腦袋:“嗯。”
“小許姑娘,你評評”方老闆身旁的少年發出一聲不滿的氣音,大步走上桌前,提起茶壺,“念甯每回都隻管師傅,也不顧顧我,是不是心都偏得不見邊了。”
他看那邊一眼,再低下腦袋,把茶水倒滿空茶杯,直到快溢出來才罷手。
方老闆眼含笑意看我,輕搖下腦袋。
念甯收回剛剛邁出的腳,他看向方老闆,笑一聲,很是無奈地搖了一下腦袋。
“你叫人姑娘評撒子,莫顧得你,你也不曾虧嘞。”他笑着對康平說。垂眼看一下康平手中的茶杯,“新煮好的茶,倒得那麼滿,不怕喝快了燙。”
“整日握那長槍,手都長繭了,還怕燙水?”康平握着茶杯,走起了步子,拿捏住了腔調,道:“吾乃楊門将,擅長槍,怎會懼那滾水燙!”說完,還把茶杯拿近,挨着鼻邊聞了幾下,随即爽朗地笑道:“哇——哈哈!香!”
他的腔調很像那種戲台上的武生,雙腿大開邁着大步,像是出征在外的武将,每一步都走得豪氣萬丈,臉上還挂着極有少年感的爽朗笑容。
似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少年将軍。
一切都拿捏的恰當好處,就是他說的話很好笑,我咬着唇不讓自己笑出聲。
萬萬沒想到“小将軍”的豪氣萬丈,就在下一秒被他自己搞砸了。
他說完後把手舉高,仰起腦袋,張開了嘴,像是喝酒似的豪爽地把茶順流倒進嘴裡。
“别喝!”剛才還在看熱鬧的兩人幾乎同步地走上前,似乎要阻止康平的行為。
我還在情況之外,直到看見康平扔掉了手裡的杯子,用手對着自己的嘴扇風,一點都不像剛才的“楊門将”。
“師傅,燙……”他如同跟親人撒嬌一般,卻沒有一絲扭捏,自然自得。
我看不到康平的表情,隻能從聲音來腦補他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态。
可憐是真有點可憐,不過前後的反差也真的讓人想笑。
開始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挺沒有同情心的,可當我看到方老闆和念甯憋笑的表情,我覺得我快繃不住了。
他扔掉手裡的杯子後,他們兩個人圍住他,沒一會兒,康平發出痛苦的聲音。
委屈的少年音,不用看就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呵……,随我去竈房喝些水。”念甯順了順康平的背,關心中有藏不住的笑意。
方老闆擡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康平面上的茶水,又拍兩下他的肩,“去吧。”
康平悶悶地點頭,就和念甯一起出去了。
“莫拘着,想笑便笑。”他往前走兩步,緩緩屈膝,彎下了腰,慢動作拿起地上的茶杯。
我咳了兩聲,低頭說:“不好意思啊。”
他走到椅子前,轉身坐上了椅子,側過身,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提起茶壺,将茶水倒進杯裡。輕搖了一下頭,“康平食不得太熱的”杯裡的水倒半滿,他放下茶壺,“你再見幾回便曉得了。”說完喝了口茶水。
“那他還喝”我過去轉身坐到椅子上,指了指杯上還沒散去的熱氣,“看着就超熱的啊,他還敢碰?”
近距離我才注意到他臉上藏不住的疲憊,雖然是笑着的,我卻并不覺得他有多輕松。
“他啊,慣是莽撞。”他端起茶杯,把茶杯舉到面前,看了幾秒,茶杯傾倒,随之就是略微凸顯的喉結小幅度地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