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師傅都沒看,轉身後跑得飛快,就比張宴生差點。
在我評價的時候,耳邊傳來短暫的輕笑,好聽得像是樹枝被風吹動後相互觸碰、滑過的聲音。
他笑得柔和,不帶有任何老師的嚴厲,像早習慣了徒弟的行為。
他提起茶壺,給我這邊的杯裡倒了半杯。
“喝完茶便回吧。”他目光從我挪到茶壺上,将茶壺平穩放桌上,視線定在我這邊,說:“莫誤了活計。”
名字的事我得再想想,不能沖動。
鼻孔重重呼出一股氣,我單手握住茶杯,嘴角輕微向上,“好。”
杯裡的茶我沒有喝完,剩了多少也不記得,把音樂盒放在食盒的最底層,我提着比原先更重的它離開了方老闆的家。
音樂盒不能一直放食盒裡,老闆一定會清理一遍食盒,到時候音樂盒肯定沒地方放,還是先送回去比較好。
戲曲響起,街上的氛圍被渲染,人們的臉上都多了幾分惬意。
經過文墨房,有幾個穿着整潔的少年搬着好幾個盒子從裡往外走。
我往旁邊讓了一下路,也同時看清了盒子的樣子,還有大小。
少年手握着最底下的大盒子兩側,兩條胳膊繃得很直,大盒上面的盒子雖有點移動但也算穩。
文墨房的小哥在門外喜笑顔開地送客,待少年們走遠後,他臉上的笑意未消,歡快地轉身回到文墨房。
我心好奇沒有因為走遠而減少,直到拐進胡同都還在想是誰大規模進貨?可不敢想是自用,學生黨的苦我雖然沒有經曆過,但我旁觀的幾年還是有所感觸的。
忘了走的時候有沒有關門,進到院裡左右掃了一眼,感覺有點怪異,說不出哪怪。
不管别的,我直奔雜物間。
第一次有進别人家心虛的做賊感覺。
關上了雜物間的門,我才敢放肆行走,被知道回來肯定又會拉我說話。
把銅闆和音樂盒裡的少女放在一起,再把音樂盒塞進櫃子後邊的縫裡,用别的小箱子擋住肉眼可見的縫,蓋上食盒,快樂出門。
唱戲的聲音充斥着食來客的裡裡外外,我走進敞開的大門,裡面和平時同樣熱鬧。
沒看到常順的影子,進了後廚還是隻有老闆一個人。我打開食盒,拿出裝有栗子糕的白色瓷盤,将食盒放在竈台邊上。
“老闆,放這兒了啊。”
竈台下拱形的火口被老闆用燒火的細長鐵棍攪出火星,她斜看我了一下,站起後過來将略帶紅光的鐵棍伸向我。
“燒火。”她空着的手拿走了我手裡的瓷盤,順手放在了竈台上。
“啊?”我确認似得看她,啥時候決定的?我咋不知道?
老闆把鐵棍豎起,在鐵棍向下滑的時候,她握住了鐵棍沒被燒熱的地方,距離被燒紅的位置很遠,很快地把沒被燒到的黑的的那頭轉向我。
得到了沉默的答案,我認命地握上了沒被燒熱的那塊。在她松手前,我再次确認道:“老闆,你确定嗎?”
我的老闆看樣子非常确定。
她肯定沒有理解我話中的深意,松開了手,往我身邊走來,在經過我身側的時候和我有一點小擦蹭,我被頂地被迫向前一步。
“您方才已經要一壇了,這是第二壇。”
“曉得,擔心我不給錢?”
“哪裡?隻是見吃得快了些,怕您猛了傷身。”
“得得得,已等這壇許久,方才那些早已成尿,咋會傷?”
“呵呵,您莫怪。夥計出去跑活,我一人難折騰,怠慢您了。”
“怎會怪你?”那人語氣突然變得猥瑣:“一人不易,我曉得……”
聽出了那股怪異,我停下手上的工作,手拿鐵棍蹲到門前,尋找老闆所在的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老闆的身影,我往前挪兩步,靠着門框往牆邊看去。
終于看到了!那個狗男人的手似乎在老闆手上不遠,而且就要貼到老闆的手了!
“流氓!”我低聲氣道。
手裡的鐵棍蓄勢待發,在我準備行動的時候,老闆的操作令我放下了鐵棍。
她拿起塞着塞子的酒壇,自然地将要被碰到的手擡起,拔出塞子,走上前給那個狗男人倒酒。
“您大度。”聽她話語間沒有一絲不悅,語調裡還帶着笑意,“我去給您添些酒菜,權當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