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媽走過來幾步,我順勢看過去,她媽豎着的眉毛稍微有點下降,表情變得比剛才要和善一點。
“誰叫你性子不定,到時改不回,苦的是你。”她媽盯了一會,平和語氣說道:“今兒個随你,莫喊叫,旁人聽了不得。”
她上瞟她媽一下,側轉過來,一頭撞靠着把臉埋在我的肩上。
我咬牙緊閉雙眼,忍耐不叫喊出來。
她坐的是我右邊,正正好好撞過來的時候壓了我給她擦完眼淚剛放下的手,抻到我受傷的手肘。
她媽滿眼都是她,肯定沒注意到我那一聲忍耐的疼。
她在我肩上悶聲哭泣,估計連我咬牙的聲都沒聽到。
我左手握緊了拳,腦裡都是忍耐,直到聽見她媽關門的動靜我才清醒一點。
“别哭了,她出去了。”我盡量讓我的語句正常,語調也比較自然,聽着卻并不是那回事!感覺聲音都低了幾個分貝。
她停了一兩秒,往我這邊側過臉,斜斜地看向我。
“小又,你咋好了?”她喉嚨還有點啞啞的,眼眶都泛起了粉紅,上下睫毛都濕了,帶有淚水臉上都壓出我衣服的印子。
“啥好了?”低了的聲線摻了我的忍疼,聽着聲音都變悶了。
她側靠在我的肩上,眼含着楚楚可憐的水光看着我,“先前你嗓子不對,這會才對。”
“不對?”
她腦袋在我肩上上下晃動,輕輕應聲:“恩。”
我看了看她,心想她說的應該是許又的聲線,所以她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這兒的人聲線很多都是偏柔的,除了竹山一點本地聲線的柔和都沒有。
小苗的聲音我最開始聽覺得很活潑、幹淨,就像那種剛喝完水的嗓子,哭過就不一樣了,柔柔軟軟,但還是沒最初見過的那個戲精軟糯。
她看上去很疲憊,哭過後很舒緩,很安心地靠在我的肩上,有一種我沒有的輕松。
“小苗,那個姓王的對你沒感覺,為啥要娶你?”我的語調恢複很多,大概你胳膊已經習慣這樣被壓着,更可能疼麻了。
“你腦殼壞咯?”她嗓音仿佛抽幹了水的山洞,濕潤、虛空:“那時不和你說了嘛,他家幾輩子都在釀酒,我家雖隻有三輩子,但酒好,不想斷了手藝,便想了這法子。”
“那為啥不收個徒弟?那樣不就能傳下去了嗎?”窗外的橘黃加深了,多出一層火熱的紅照在窗戶上,我随意盯着,随口問着。
“咋行嘞,自家手藝咋好便宜了外人,我爹咋會願意。”她平靜地說。
我轉移了視線,她和聽起來一樣平靜,看着不覺得她爹的行為有問題。
為了不露太多餡我沒有繼續多問,和她閑聊着一些有的沒的。
“宴生帶你坐驢車來的?”她甜笑了一笑:“我還覺着他抱你一路呢!”
“他爹讓坐車。”我垂眼看她:“你不介意他抱我嗎?”
她擡起腦袋,正了正斜靠我的身體,用手把粘在臉上的碎發往耳後順過去,“介意?撒子哦?”
“就是,你不在意你喜歡的人抱了别人嗎?”被半壓的胳膊終于得到了自由,我趕緊挪了胳膊,輕輕揉摸。
她似乎在思考,幾秒過後,親切愉快地笑了笑:“你也不是别人啊!”
“……”我好像受到了暴擊!真誠和溫暖大概真的會擊破我的防線。
她好像真給我一種異父異母異世界的親姐妹的感覺,這種真摯有參雜熱情的表情,我在我妹臉上都幾乎沒有看到過。
她手握在我手上,輕輕晃了晃,疑惑着叫道:“小又,小又,你咋不言語?”
“我——”準備說出一個我自己都不一定會相信的借口,想不到她忽然擡高眉毛,站起來“呀”了一聲,
我還懵呢,她大步跨到我左邊,雙手前伸,彎下腰急忙忙地說道:“忘喝藥嘞!”手貼上藥碗,郁悶道:“要不熱了!我叫我娘熱!”
我也把藥的事忘了。
看她就要轉走的腳步,我叫住了她:“不用麻煩了,熱了我也不能喝,還得等。”
她好像猶豫要不要去,我起來伸手握住了她沒握全的地方,說:“我現在喝。”
這下她沒有任何遲疑猶豫,點頭說:“也得,早喝早好~”
和她都坐回床上,我雙手捧碗,聞着很近很濃厚的中藥味,好久不敢把它怼進嘴裡。
“咋嘞?”她靠近我,目光在藥碗和我之間來回轉移,“咋不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