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腿膝蓋貼在我的大腿上,沒有沾地的小腳來回擺,似很肯定地說:“娘也愛姐姐。”
“愛姐姐?”我眼珠朝她轉過去,有點不屑地撇了一眼,說:“我看不出來。”
“娘好愛你嘞!”好像怕我不相信,她說得超大聲,眼神好像都真誠了不少。
看她急幫她娘說話,我不想浪費時間反駁,随口回應她:“嗯,她好愛。”
尤其是要把女兒賣了的時候!
“姐姐不信!”她伸開腿,腳踩上地面,很快地往前一挪,轉到我面前,小手揪着我左腿的褲子,眼珠輕微向上看着我,“娘很愛姐姐!娘還叫我不要吃姐姐撥給的,說你吃太少,吃不飽會餓。”
“我又沒給你撥啥。”覺得她騙人的技術太低,說謊都不會找個好的,我輕拽了拽被她揪着的褲子,“下次想清楚再說。”
“我莫得說假。”她往前抱上我的大腿,看起來有點小生氣,鼓着嘴說:“你不記着還說我!哼!”
她小脾氣的話讓我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原主。
我沒空思考我越來越模糊的界限,而像轉移話端似的問:“我是不記得了,你跟我說說呗?”
理不直也氣壯的口吻不知道能不能蓋掉我莫名其妙的虧心,就算不能蓋掉,可能也會讓我給自己一點安慰。
“叫我說也得。”她的小手捏住我袖子的邊,輕輕扯了扯,眉尾悄悄下移,委委屈屈的眉形顯得她多幾分叫人心疼的感覺,“我說完,姐姐要回屋吃食,娘給你盛了好些湯。”擠擠的眉頭,下彎的眉尾,再帶上她可憐的眼神,仿佛在說“求求了~”。
實在看不下去了,扭了下手腕,輕碰了碰她在我袖子上作怪的手,無奈地說:“好,誰讓我心地善良。”
轉念想想,和百年前的人計較沒啥必要。嗯。
大概是川渝人的本能,她立即上演變臉,眉毛又恢複了自然的形,甚至更高揚了,一下子撲進了我的懷裡,歡喜地說:“姐姐最好啦!”
“啊!”我快速推了推她,很痛地說:“起來!你碰到我腿了!!!”
在急切而關心地問了我三遍後,她坐在我的身邊,挽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胳膊上,像是在回憶地看向我,“那時候我怕被爹娘給别人做老婆,吃很少很少,你說不怕,還說分給我你的,我還問你嘞,你說不餓。”
“啥玩意兒?”我低轉過去看她,不解地問道:“吃多少和做老婆有啥關系?”突然一個激靈,我轉了一下上身,加重語氣地問:“他們要把你賣了?!”
她貼在我胳膊上的臉挪開了點,面對我搖了搖頭,“莫得。”
“那有啥關系?”我被她混亂的言語說急了,有些急躁地問她。
“那時候娘肚裡才有了弟弟嘛,有伯母嬸嬸和我說,叫我好乖伺候娘,要不爹娘不疼我嘞,把我給人家做老婆。”說到這,她忽然有點悲傷,但不多。
突然想起來,好像我親戚也跟我說過,小時候他們告訴我我妹生了,爸媽就不喜歡我了,聽說當時我還說讓把我妹扔了。
果然古今都愛玩這套,把恐吓當幽默。
我嘲諷不屑地撇了眼遠處,哼了聲。
“咋嘞?”她側頭問我。
“沒事,你繼續。”看她還在好奇,我說:“那和吃的有啥關系?你還沒說完呢。”
“嬸嬸們說叫我莫要吃好多,要不爹娘把我賣給人家做老婆。”她擡眼望着天,“我聽完說就怕嘞,去竈房找你說,你告訴我不怕,說把自個兒的吃剩給我。”
看着她照成暖色的眼睛,沒有剛才淺存的悲傷,自然且淡然地說這些,好像一切都合情合理。
面對這樣的神情,我不知道該說啥,沒辦法理解他們每個的心境,也無法說出自己的批判,我始終不是這的人。
大概注意到了我的注視,她将臉稍微偏向我,右邊的眉頭向着中間往下彎,小小的下巴弧線下低,靈活地把眼珠往我這邊轉,“姐,咋不高興?”
“……”我短暫地靜滞了一會,不解我的表情怎麼會不開心。
她扯了一下我手上的布料,帶着小小的好奇叫着我。
我想也不是啥大問題,和她說:“沒不高興。”
“噢。”她眼神略顯飄忽地在我臉上看,似乎思考些什麼。轉瞬消失,她起來拉上我的手,眼珠朝身後看,撒嬌地說:“那咱回屋吃馍咯,我碗裡還有湯嘞~”
不算太過粗糙的小臉作靈動得表情很可愛,我原本也沒想一直餓着不吃,順着她起來,捏了捏她臉上的肉,“好,回屋。”
走了幾步我就讓小秀先進了,開始她還拒絕,被我硬勸了進去。
被那個王八蛋弄傷得腿走不了太快,等我進屋她已經雙手握住碗,小口小口地吸溜。
沒有照明工具的屋裡沒有剛才那麼明,窗外灑進來的光淺照她左半邊的側臉,陰影明顯的眼袋透露她的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