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坐在那,我慢慢走近,看到桌下隆起的肚子,她手自然地摸在肚子上,期間看了看我,卻沒有說一句話。
碗裡的湯比出門前要多,裡面的土豆塊浮出表面,我坐下後用筷子一夾,表面的土豆下還是實的。
小秀吃東西的聲音在現在明顯得突出,我沒有多想,把土豆放進嘴裡,混進明顯的突出。
專心吃了一會,餘光無意間瞥見她向我移動的目光,我選擇無視的時候,她說:“你爹最疼小秀,不能賣她換錢。”
“……”我嚼吞的動作停了一停,下一秒又在繼續。
“也不能賣你換錢。”她平和的語氣多了少許柔軟,好像呼出的氣都是熱的。
臉偏向她,看她眼裡的柔軟,我瞬間避開她的眼睛,下意識舉起右手,端起了碗,碗邊貼嘴前說:“我知道了。”
能和湯一起流進嘴裡的都進肚子,我将碗不太平穩地放上桌,起來後轉身說道:“我去煎藥。”
在廚房外靠牆站了一會,不禁發出疑問:“我怎麼還覺得别扭!”
為了讓腿足夠休息,我沒站多久就進廚房拿出大碗去院子舀了兩碗水倒進瓦罐。
明橘的光徐徐搖曳,用火點燃瓦罐下的幹草,火柴同時被吞沒。
逐漸黑了的天把廚房的火光顯得更加明亮,我看着門裡門外明暗的差别,門外很遠緩緩有腳步聲走近,聽感覺并不快,但很輕巧。
沒過半分鐘,小小的腳跨進門裡,三隻碗摞高在她雙手間,最上面的碗差點碰到下巴,她張嘴說:“姐姐 ”一說話,下巴蹭到了碗邊。
“嗯。”被煎出來的中藥的苦味被動地被我吸進鼻子,我往後蹬了蹬腳,小凳朝後退了幾分,味道卻沒有離開。
本該被溫暖的街道灰蒙蒙的,泛着灰藍的天氣有點沉悶,連吹進來的風都是悶的。
上午老闆又沒讓我出去,反倒是常順被派出去買菜啊什麼的好幾趟,弄得我沒空問常順昨天去方老闆那兒咋樣。
他回來歇一會的時間都沒有,轉頭接着幹我剩下的活,
等老闆從後廚出來,又叫常順端菜。
不叫我就沒我的事了嗎?怎麼可能,我就是個附帶。
猜不到她的想法,可那麼明顯的眼神我再看不出,那我就真是憨貨了。
本來我就打算幫常順,順便問問昨天他昨天去那兒的事。
有時候把菜放在一個盤子裡,有時候分到各自的碗裡,分到碗裡的時候我就感覺像是在防疫。
給自己加了滿滿一碗菜,上面放個馍,我瞥了眼常順還在動作的手,托盤上的兩個碗被他裝得滿滿當當,鼓起來的馍壓上去像山一樣。
“瞧撒子?”他斜了我一眼,将筷子放到碗邊,“還不拿過去吃,吃食去晚了,小心人家怪罪。”
見他端起托盤往外走,我趕快把筷子夾進虎口,食指、中指、無名指托住碗底,大拇指壓住碗邊,拿起來跟上他,趁機問道:“在方老闆那發生了啥嗎?昨天那麼熱心要幫我,今天不想幫我送了?”
單開門不能同時容納兩個人,他快我一步跨出去,往後看了看,感覺有點不滿,哼出一個短暫的鼻音,“幫你一回就得了,那樣的貴人,留你伺候吧。”
聽他說“貴人”時咬牙切齒的。
我沒有注意到腿擦到了桌角,下意識往前一蹭,蹭了過去,沒有什麼疼。
“他說你了?”我把碗放上桌,拉開椅子,側身坐上去,随意端正身體。
方老闆看他不順眼,沒瞎都看得出來,不過應該不會為難他啊。
“說我?”他将老闆的碗放到老闆面前,瞥了我一眼,拿起托盤上的筷子,順着老闆的角度橫放在碗上,“人家都瞧不上我。”語氣有點重,“說我?髒了人家的嘴。”
“哦,我知道了。”我立刻明白過來,把筷子斜插在碗裡,“——他不理你!”
我差點沒憋住笑,常順這樣的社交老手竟然在方老闆那碰了壁!
他瞪了瞪我,緊接着又好像看老闆一眼,坐下把托盤往前一推,拿起上面的碗放到面前,伸手衣袖擦過桌面,抓起托盤上的筷子,捏起碗上的馍,看着很使勁地咬了一口。
感覺氛圍有點奇怪,他貌似生氣了。
我也沒有說錯啥,是他自己說方老闆瞧不上他的,跟我生啥氣?
“快吃。”老闆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馍,低頭擡眼看向我,“莫去晚了。”
在她冷淡的語氣裡感受到空氣突然的冰冷,好笑的心情消失得莫名,左手拿起筷子,輕悶地說:“哦。”
常順在他那碰壁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想?
我吃了口菜,猜他昨天看到常順什麼反應。
老闆在我們之前吃完了飯,剩飯又被常順笑着收下,完全沒有最開始的不開心。
聽到她大聲的召喚,我被迫放下了筷子,起來快步去到後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