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偏移向下,好像看眼我左下的位置,緊接着重回我的臉上,遞過來食盒,“這都幾時嘞,方老闆應等許久了,你趕快去送。”另一隻手伸向我的竹籃,“這要我幫你放後頭不?”
竹籃裡的東西算是我的全部家當,随便交給他太不謹慎,萬一他看了,覺得不正常,我又得想借口。
“謝謝常順哥,不用了。”我左手往身後挪了挪,右手拿過食盒,突然增加的沉重讓我的肩向□□斜,手肘也被抻得發疼。
牙在嘴裡用力,我不能因為輕微的疼改變想法,從常順面前朝右走了幾步,側目跟他說:“我還要回去送吃的,這些先放桌上,等我回來再拿走。”
說話間,我已經來到老闆的桌前,左手把竹籃放了上去,
“若你回來晚,讓常順替你送。”
我正用左手拿右手的食盒,停頓了一下,把食盒放在桌面,急忙拒絕道:“不用麻煩他了!”看她眉頭的微動,我盡量收起暴露的心急,“我很快就回來,不會耽誤的。”
老闆沒有把反對寫在臉上,我當她同意了,将桌上的手收回來,彎出笑眼說:“我去拿栗子糕。”
簡樸的後廚被收拾得特别幹淨,我看着走向櫃子前,打開櫃子,手伸向盤子裡一塊沒少的栗子糕,拿下幾塊最上層的放進布袋。
跨過低矮的門檻,隻見常順坐在離後廚最近的那把椅子上,放下手裡的茶碗。
走過他椅子後,他看了我一眼,可能覺得奇怪,但也沒問我啥。
我着急回去,我回頭跟用剪子剪紙的老闆說:“我先回去了,很快回來。”
絕對不能讓常順替我送,那些東西目前隻能放方老闆家,他是我現在唯一可以信任存放的人,不用擔心他會把東西轉送。
回來的時候沒注意到,米鋪的門竟然關上了,我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路邊攤也沒上午多了。
“怎麼回事?”
街邊的孩子還在,我想去問,卻沒有往那邊走,送完回來再問。
老舊的木門伴随沉重的聲緩緩推開,我走進院裡,屋門沒有被打開,到門前細看,一個門縫也沒留。
屋裡傳來小秀讀着陌生的詩,我推門的瞬間聲音停止,桌邊的兩人看向我,不約而同地露出相似不相同的笑意。
南拙的笑比小秀内斂,青澀樸實的感覺讓我生出一股罪惡感,甩鍋實在不厚道。
可是這鍋不能不甩。
南拙将握着的書放到桌上,起身朝我走了過來,我當他要配合我的演出,裝成很詫異地過去說:“啊!南拙先生,我去學堂接你,你不在,沒想到你來家裡了。害得我白跑一趟。”
他臉上的笑滞了一瞬,緊接着像是反應過來和我打配合。他收起唇角的上揚,微微低下腦袋,“忘嘞知會許姑娘是我錯。隻因我今兒早記起今日要學的幾個字較難,因此擔心食來客過于喧鬧,小秀不能專心記下筆畫,便想明日再前去食來客為許姑娘和小秀一同識字。”
想不到這麼老實的人撒謊比我都自然,完全看不出一點心虛,如果不是他的共謀,我都信了他的話。有意思。
“是哇!”小秀跑來我身邊,握住我的食指,晃了幾晃,“南拙哥哥今兒個教我寫的字真的好難哦,瞧好幾回也記不住。”
他既然要配合我,那我也得配合他。
小秀突然插戲,打斷我的配合。看她放低的眉尾,不自覺撅起的嘴,我樂在其中地彎腰歪頭看她,裝作正經地說:“哦~這麼難嗎?”
她仰起頭對我點了點,目光帶着肯定,重重地說:“好難嘞!”
小朋友的苦惱往往是最誠實的,說難肯定是真的難。
我被她可愛到,摸了摸她的頭頂,“那就歇一會兒再寫,換換腦子。”收回手落在膝蓋上,朝後面看了一眼,“我帶栗子糕回來了,你去拿一個盤子放栗子糕,然後和~”就這樣彎着腰擡頭看向還在那杵着的他,“辛苦教你的小先生邊吃邊歇一會。”
他低下的腦袋似乎一直沒有擡起,角度正好朝向我。我說話時,他好像被突然喚醒,眼皮輕微眨動,短暫停頓過後搖了搖,“不辛苦。”
“成,我去拿。”小秀眉眼透露活躍,小手松開我的手指,幾秒内在我的視線消失。
身後活躍的腳步聲漸遠,我直起身對他勾起嘴角,算是完美配合的謝幕。
他的視線想要與我持平必須低一點,他也确實低了一點,可能不理解我嘴角露出的笑意,愣了幾秒,将視線往桌上轉移。
以為他刻意躲避,我沒再在意。
很快再次聽見小秀特别的活躍,我剛剛轉頭,她就到了我的身邊,雙手拿着盤子站在桌前,把盤子放桌上。
跟随她将目光轉移到桌前,我看小古董正在給剛才不在桌邊的茶杯倒茶。
“姐姐,得嘞。”她往桌角挪了兩步,讓出位置。
“嗯。”我扯開布袋走到,把栗子糕拿出來,放茶杯不遠的盤子裡。
杯裡的茶看着像七分滿,他手提茶壺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