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那天看到他穿的長衫,畫脖領的線條,“說我不行就我不行……”肩線向下彎,“帶别的女的幹啥?女人又不是一張紙上的塗鴉……”往下延續畫袖子,“為啥要放在一起貶?有——”感覺手腕有點酸,稍微一抖,袖子歪了。我生氣到破音:“畫歪了!”
“咦?”小秀伸長脖子朝我這邊看,“姐姐,你撒子畫歪嘞?”她問着,還把手伸向我的紙。
“啥也不是!”左手上桌抽出石子下的紙到腿上,迅速把紙團成球,攥在手裡。心虛讓我呼吸變亂,我沒時間思考為啥,隻慌裡慌張地說:“随便畫畫,沒啥重要的。”
“随便畫,咋會重要嘛?”她像随口一說。伸長的脖子不再繃着,重新看回自己面前的那張紙,“姐姐好怪。”
随意出口的話讓我感到莫名燥熱,我不清楚準确的來源,但我曉得這不正常。
天氣不至于這麼熱。正思索怎麼應對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熟悉又不怎麼熟的名字,我剛要分心去想,身邊的小苗碰了碰我,說:“小又,他叫你。”
她的眼神看向我身後側。
我轉頭看過去時,剛好聽見他說:“夯貨,叫你都聽不見,學傻喽?”向上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沒有看到營業的假笑,隻是随着他手臂的上移,見他把單手提的食盒拎到身前,“老闆叫我代你送,可我莫得那個心思貪你的活計。你自個兒琢磨是要學書還是顧着方老闆,若要學書,我便委屈自個兒幫你一把。”
這還用想?當然是——“我去送吃食!”
我把毛筆随意放在桌上,站起來、轉身拿過他手裡有些重量的食盒,一臉獲救的開心看他,“就不麻煩常順哥了!”
不曉得我現在的表情有多靈活,他來得比及時雨都要及時!不用聽小古董刻闆印象的發言,也不用面對尴尬,别提多高興了!
常順哥還調侃了我幾句,我心情好,沒有回怼。
還記得身邊的小苗,我伸手握她的手,貼近她的耳側,語氣歡快地小聲說:“你和張宴生的事交給我了,過兩天我給你彙報,一定讓你順順利利出去。”
看不出她略顯茫然的眼神是啥意思,一旁的常順催我快點,我覺得還有的是時間,就沒有問她,腳步靈活地走向門口。
“許姑娘!”距離門大約還有一米遠,我突然聽到少年清醇的聲線違和地凸顯。
哦,開心過了頭,忘了他和小秀。
我将視線轉向他時,他下身的布料擦過靠牆的椅子前,快步走向我。
轉過身面向他,要說的話在我即将張開的嘴裡,沒等我說出來,他就先我開了口。
“不曉得許姑娘明兒個還學嗎?”他問得緩慢。
對我來說學不學都行,不學就不用面對小古董的偏見,我本能想說不學,可是餘光看到他後頭看過來的目光,我把話憋了回去。
“學呀。”見他對代餐的開心,我非常不是時候地擡起右手,食指豎起在他眼前,“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許姑娘請說。”
他眼神裡的專注,還帶有一絲柔和的感覺,令我覺得怪異。而我自覺屏蔽那種怪異的感覺,十分正經地說:“你不能再說任何帶有偏見的話。我不願意聽。”
他輕輕蹙起眉頭,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勞煩許姑娘講清楚些。”
還真不懂啊!我克制吐槽心理,右手甩到身側,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就是說不要再說“女子不比男子”之類的話,我不愛聽。”
“南拙不解。”他的語氣和神情同時向我輸出他的迷惑,“女子擅家中瑣事,不精文武,所能之事不能與男子相提并論,這是男女皆曉得,許姑娘為撒子不愛聽?”
“你——!”我氣沖沖地指向他的鼻子,“你是不是傻?!”手垂了下來,眼瞪着他:“真是傻子!”
說到“我要學也不跟傻子學!傻子!”,我已經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飯館,一路不停歇地到了方家門前。
“許大——”康平從門後跳出來。
本來我消了大半的火,在看到他衣服顔色的這一秒重新燃起,上去二話不說把食盒塞給他,也不管他有沒有接住,塞完我氣沖沖地走向走廊,直奔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