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姐，你今兒個來得比昨兒早一刻，不必急。”他抱着食盒走到我前面，一邊說話，一邊在我眼前晃。

“許大姐，你咋不同我言語？”

……

“好姐姐，莫不是還氣昨兒個我與你打趣？”他定在我面前，看上去有一絲賣乖的感覺，“姐姐，我當真錯嘞，你莫與我計較，得不？”

這下他身上淺灰色的衣服離我更近了，這麼近的距離看，我一個不懂布料的人都能看出來他的衣服和小古董的長衫是一種面料的，看起來比我身上穿的更好。

“和你沒關系。”我撇過頭，橫走一大步到旁邊，不理他刨根問底加認錯，到書房門前，推門大步進去。

坐下後，我提起茶壺往杯裡倒，可是倒進茶杯的茶水半杯都不到。

這時我才發覺，書房有多安靜。

視線從茶杯向上移動，書桌前沒有含笑走過來的人，屋子裡隻有願神的畫像算個人形。康平追進來，“哎呦”一聲來到桌前。

我站起來剛想問他，他吐着幾分急促的呼吸，眼裡似乎有點委屈，嘴跟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許大姐，你氣也應當聽我講幾句嘛！我手裡還有食盒嘞，哪裡跑得過你嘛，說了好多也不見你聽，自顧自地跑來這裡，也不等我——”

“停！方老闆在哪兒？”心情不怎麼美的我不想聽他生氣的埋怨，打斷他的話，直接問他。

他側身腰抵桌邊，神情似乎不開心，右手放開食盒，擡手指向門外，“師傅在玉娘屋裡。”把手垂到身側，擡眼喪氣地瞥向我，“他們都在等你嘞，師傅說你來便引你過去。”

還以為今天見玉娘會耽誤，沒想到也不算晚。雖然不怎麼情願和賣女兒的人接觸，不過聽方老闆和常順的話說，她過得也不好，我見見她應該也行……吧？

想到這，我将無意間垂下的目光落到康平的臉上，他像是失去了快樂，看我的眼神也不沒有前幾次熱情。有幾秒我有些疑惑，但我沒有過多猜想，調整狀态，戴上假面微笑，“那我們走吧！”

為了方老闆，絕不能暴露對玉娘的不喜歡！帶着這個想法，我走向門前，快出門才發現康平沒跟上來。

回頭看他，他正慢吞吞地在後面。

轉過身納悶地看了看他，茫然中略帶不解地說：“咋走這麼慢啊？這不是你的速度呀。”

他雙手抱上食盒，沒有回應我，撇過頭快步走到我前面，和我拉了好大一段距離。

我一臉懵圈在他後面追着，好不容易快追上他，張嘴想要問他原因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側臉，嘴角不是平直，也沒有向上彎曲的幅度，反而朝下，眼睛看着前面，完全不搭理身邊的我。

“康平，你咋了？”跟他上了走廊的階梯，快到門前我問他，“咋不理我？”

他單手抱着身前的食盒，上前騰出一隻手推門。門推開的同時，他撇過頭斜了我一眼，“是你不願理我的，哼。”

語氣裡夾了一股不情願的别扭，帶出略強氣音，由于他聲音很透亮，這股氣聽起來特别凸顯。

看他快步走進去的背影，我回憶他說的話，想要追問清楚，可沒等我追進去，從裡面左側走出來的林女士，過來熱情地握住我的手，把我牽了進去。

“總算把你等來嘞”她熱情地帶我往裡走，偶爾看路，偶爾看我，“我還琢磨食館的活計忙，怕你來晚，玉娘已歇着嘞。”

耳邊她聲音我沒仔細聽，因為我的視線聚焦在裡面不遠處的大圓桌後，那個瘦小的中年女人身上。圓桌後就是床，她坐在床上，視線高過少年的頭頂，看向我。

她的頭發黑裡摻白，眼皮半耷拉着，嘴角挂着笑，自帶親切的那種。

“小許”熟悉的男聲吸引我的目光，他臉上也是類似親切的笑容。他離開桌子邊的凳子上，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辮子，“雖算不得早，可也好歹趕上這一回，不然便該過幾日嘞。”他握住我被衣袖包着的手腕，柔和淺笑的目光看我，“來，挨我娘坐。”

我突然發現右手沒有被包裹的感覺了，右邊的林女士從眼前經過，沒走幾步就坐到靠外的凳子上。

被牽着走了幾步，我忽然停下腳步，偷偷瞟一眼第一次見面的女人，右手蓋上他的手背，腦袋斜向他的耳朵，輕微不自在地小聲說：“那個啥，我和你娘不熟，坐一起不習慣。我坐你身邊吧。”

他笑容增添了一抹無奈，我聽到一聲接近歎氣的呼吸，他湊近我的耳朵，“我曉得你對我娘有許多誤會，隻是這些日子我常在娘跟前提及你，她有意與你親近，我實在不忍叫她難過，你權當幫我，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