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氣呀?”腦後的手似乎向下遠離,側臉貼着的布料也在下蹭。我逐漸偏移眼珠,稍微瞥見他下降的身體,他的臉移入我的眼眶,泛着笑的雙眼透着溫柔,“先不氣了得不得?”腦袋側邊接觸溫熱,“抹完藥哥哥給你講戲,給你唱歌謠,得嗎?”
歌好聽,戲也有趣,我曉得自個兒有點動搖,但馬上仰起頭,不看他:“這本來就是答應我的,不能當交換條件!”
“……”他又滾滾笑了:“成交換條件嘞?”聽得我有點懵,疑惑着不是交換條件嗎?漸漸轉頭,見他向我點頭,“好~”眼光注視我偏去的視線,“那撒子才能叫你不惱嘞?”
他冷不丁這樣問我,我也想不出。眼睛低着轉,思考間,他似乎想起了啥子:“你等一等我。”
我剛剛看他,他就起了身。
他朝向門走兩步,念甯拿抹布回來,他也停下腳,“念甯,同我去庫房一趟。”
念甯露出和我相似的疑惑,卻不是對他。
但也沒說啥子,把抹布放桌上,就和他走了出去。
他好像有一種魔法,在他說給我唱歌謠的時候我就不氣了,但還想鬧一鬧他。
他也随着我鬧,很快就搬來了一箱子。
木箱壓着抹布,我看了一會兒箱子,好像猜到一點,撅嘴揚起下巴,“雖然沒錢不行,但錢是沒法讓我不氣的!”
他在圓桌另一邊側對我,看幾秒後含着笑點了點頭,“是,我曉得。”他看念甯一眼,念甯和他開箱,“在城裡買的物件本就要給你的,可是忙忘嘞。”念甯收回手,他把打開的木箱推向我,“這裡大多是推不掉的禮,我買的物件在最上頭。都能挑,你中意哪些便拿就得。”
他說的時候我已經站起來看了。
高大明亮的燭光将裡面照得很清楚,我從沒見過這麼多沒見過的東西,琳琅滿目、色彩豐富,中西方都有。一眼看見的是插在裡面露頭的放大鏡,而我把手伸向一個扁扁的畫風景的盒子,色彩在燭光下沒有暗沉,反而像在落日下迎着陽光的花草鮮活生動。
“這是啥子呀?”剛剛碰到,他就拿起盒子走到我身邊,“七巧闆。”在箱子前放桌上,手指自然彎曲扣住盒子蓋圈住下面凸起的環掀開,打開蓋子,“我見有趣就買嘞。”
盒子薄薄的蓋子被他很輕松地翻到對面,裡面花色形狀各異的木闆映入眼簾,我剛想拿起一塊看,肩膀就被輕輕按下。
“坐下瞧。”
“嗯嗯。”頭也沒擡地坐了下去。
不像平常看到的七巧闆隻有顔色拼接,這十幾塊闆上有些畫了雲,有些畫了山,還有蜿蜒的水,天上的鳥兒,風吹着的花兒,幾塊露出原本木頭紋理的墊底。
我不記得以前玩沒玩過七巧闆,隻覺得眼前這套太特别。把兩塊長三角的闆摳了出來,上邊拼雲,下面放鳥,就成了雲下飛鳥。
我笑着又試了别的拼接,像是雲上風吹的花兒,水上不倒的山,豐富的色彩弱化拼接的縫隙,有點像意外的創意。
“看來你蠻中意的。”
話語聲分散我一點專注的想法,接受腦後的撫摸,我手拿一塊七巧闆,轉頭看向他,“嗯!特别中意!”
他的笑很深,伴着笑音,說:“中意便得空耍耍。還有好些”眼光稍微轉動,“你再挑一挑。”
“師傅!”随着腳步聲來的聲音突然到身邊,“姐姐~”看像箱子的眼下意識移向康平,才發覺念甯已經不在屋裡,而突然進來的康平把凳子拖到我身邊,幹脆坐下:“念甯哥說師傅為了哄你叫他把那些物件搬來,我特來陪你挑的,權當認錯。”
是不氣了,但我無語笑了:“這也叫認錯?”
康平笑得有點讨好,“好姐姐~我真錯嘞~”突然眼睛一偏,擡屁股,好像看箱子裡,“呀!”一聲,拿了個東西遞給我,“你瞧瞧這……”接過康平給我的東西,聽康平說:“這墜子裡有一幅洋屋子的畫,姐姐打開墜子就能瞧嘞。”
和康平的話語基本同步,我母指壓住鍊條,右手打開左手上橢圓的吊墜,裡面的畫是一件歐美複古風的卧室,小小的框裡圖案精緻,在燭光下更有懷舊的感覺。
“好看!”我轉頭和他說。
生活在2000年後,住在一個透風的玻璃罩子裡,對于某些東西也隻是隔着屏幕,現在不僅親眼看到那個時代的産物,還摸在手裡,這種感覺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