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該編發辮嘞。”
手肘撐床,漸漸到掌心發力,他扶着昏昏沉沉的我坐起來,我剛起就往他身歪,“紮一個丸子頭就好了,不用麻煩的。”
“今兒你要到外頭見人的,要像些姑娘樣子。”不曉得靠着他哪裡,我聽他的聲音很近很近,溫柔平和地吹進我的耳朵。梳頭的細微摩擦聲由近到遠,我擡頭的瞬間摩擦逐漸消失,眼半眯着問他:“姑娘樣子是啥子樣子啊?”
他向後側專注的目光移過來,思考似的看了我幾秒,勾起唇角,“發辮随着身子舞起,熱陽下爛漫無憂的笑,郁郁蔥蔥的樹下悠然自得地撩撥樹枝,滿足地側耳傾聽……”眼睛似乎偏向我一邊,我隐約瞥見他圓滑的指尖從我頭發順下,眼光流轉回到我面前,“無拘束的少年樣子。
樹下聽樹枝吹動的聲音,這是我愛做的,但他說姑娘和少年,這我就“有點不理解了,又是姑娘又是少年的,到底是啥撒子哦?”
他淺彎眼尾,繼續垂眸梳頭,“都是你的樣子。”
我想了想,雖然聽不太懂,但肯定都是好話,于是笑着等他梳頭。
今天的頭發沒前幾天複雜,隻編了兩條麻花辮。
“小妹,咱們兄妹的緣分是天定,也是你我牽引着,是一輩子的。”見他像變魔術似的從衣袖裡拿出兩條上面有編花的黃繩,系在發尾。
“我曉得啊。”我側目對他笑,“我沒想過賴賬。”
“我也不想。”他将系好繩的辮子順的前面,随着下降的目光轉回我臉上,“娘這些年每日惦記小喬,我怕她聽到你叫哥哥會想到小喬叫哥哥,在娘面前,你——”
聽到一半我就懂了,也明白他的顧慮,但忍不住不開心,耷拉腦袋,“那我叫你啥子?”還有點氣,“方老闆?老闆?……不要叫你名字。”
他輕輕摟住我,“你瞧我一眼,我便曉得你在叫我。”聽着上邊輕輕的呼吸,好像能感受到他的低落,但還是安慰我,“娘莫得那些規矩,也不懂那些,你叫我撒子都得,我都應。”
腦後離開他的撫摸,我向他擡頭,“真的啥子都應?”
他點點頭。
想着,我忍不住笑了:“噗!那麼……花仙子……哈哈~”
看他明顯愣了,随即略顯無奈地笑着答應,摸了摸我的頭,“你呀~”
我抓住他好舒服的衣料,“燦爛的神!”
停頓一下,他笑着歎氣,點頭,“恩,在嘞。”
從小花到小兔子我說了好多,他都一一回應,我靠着他笑了好一會兒,他就摸摸我的頭,等我笑夠了,撚我搭在他腿上的手腕袖口。
“那身衣裳今兒也該洗洗嘞,在外頭也不宜太惹眼,今兒便穿前些日子我讓念甯打的衣裳樣子,過兩日念甯得空嘞,再給你作幾身。”
我想沒想到的他都想到了,隻要聽他的就沒啥問題,我還帶着笑點頭,“好。”要坐起來,他輔助我起來後,我側過身,有點認真地說:“念甯已經學了兩天,感覺真挺辛苦的,其實我吃不吃都沒啥子問題,要不就那樣吧?不然我也不太好意思。”
昨晚我就想提來着,可康平又是說下油鍋,又說廚子燒那菜有多香,聽起來興緻勃勃,我說不出打消他們積極性的話。
“曉得你乖。”他摸我後腦勺,溫柔有耐心地注視我,“既然學了,叫念甯忽然不學也不容易。你不是說想他出去走走嗎?眼下每日出去,總要比陪我寫戲好一些。”
我無奈撇了撇嘴,靠他臂彎裡,“陪你也很好啊,可以學畫畫,還可以在你寫過的戲段邊畫些小東西。”想起來昨天,側頭看他,“昨天畫長槍還加了花,挺好玩兒的。”
他吐出一聲輕笑,點了下我額頭,“你畫得活氣,我也中意。”
“師傅——”康平瞬間推門進來,笑容在臉上停滞一兩秒,快跑床邊,趴他腿上,仰頭說:“念甯哥燒好吃食嘞,讓我叫你和姐姐去吃嘞。”
“曉得,你先幫念甯,我們随後來。”他順了順康平頭頂有點亂的頭發,康平點頭瞬間脫離手掌,跳起來說:“得。”
我坐直的間隙,他看向我,“衣裳在衣櫥裡,我在外頭等你換好。”
打開衣櫃就注意到那身素色的衣裳,和前段時間穿的差不多,我拿出來套身上,系上扣子又換褲子穿。
想到要和玉娘一起吃飯,我有一種别扭的感覺,不太願意,又不好拒絕。
走到門前的過程中,腦海閃過他昨天說的話:“既然已經好些,明兒便和娘一起吃食吧?”黃昏将近,他背對門外稍微進來的落日橘光,側向我的目光大概看出我不太願意,便繼續說道:“明兒家裡莫得你吵吵鬧鬧,娘準能察覺,若你不見她,她說不準以為你有撒子不妥。”
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似乎沒可以讓他聽的理由拒絕,我嘴角抽着笑了笑,歪頭枕桌上,“好吧。”
他輕笑兩聲,摸摸我的腦袋,“好了,你不起來菜放在哪裡?”話語聲漸漸消失,眨眼間我拉開了門,走廊外晃眼的陽光在他身後明亮,他沾染少許早晨的清新,沖我展開笑顔,拉下我扣在門邊的手,握住我衣袖包裹的手腕,“走吧。”
自個兒經曆過那樣的事,很難不在意玉娘曾經的做法,我的視線随着走下台階的步伐變得越來越低,隻靠本能跟他走。
“咋嘞?”忽然聽見他聲音,我擡頭發現走了半路。想借口的時候想起上回一起吃飯的情景,我側目順着和他相連的手,靠近他,“我想和你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