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些情意歡喜,也太淺了。
和他想做的事兒來說,舍棄她的選擇并不難做。
第一次,因為要參加武林大會,所以在放棄比武和放棄她之間,選擇了放棄她。
第二次,在拿回他爹的遺物,和救她之間,要怎麼選?
他娘至少給他了一支碧玉簪,他爹則什麼都沒來得及給他留。
而那炳破霄劍本在十二年前,随着他爹娘的死,一起消失世間。陡然出現,顧涯才毅然決然下了山。
江湖曾久傳過一句話。
寒舟夜雪上,破霄遇顧狂。
破霄劍不但是他爹殘存的遺像,還是他爹的象征。
此次不取,破霄是否會随着武林大會的結束繼續消失不得而知,畢竟此刻回想,更像有人故意用此劍誘他出現不是嗎?
若真的偷都沒地方偷,他要怎麼辦?
早就設想好的,拿回破霄,當着江湖所有人的面,證明他是他爹的兒子,赢了卻不要破霄,别人還會信嗎?若不以破霄慰藉他爹在天之靈,他又何談為他爹洗清冤屈,報仇雪恨。
顧涯又擡頭看了一眼阿吀,他眼中紅血絲更甚,鬓角處的青筋都暴起。
他太久沒睡,趴在阿吀身側,那體溫教他慢慢閉上眼,氣息也漸漸平穩下來。
七月初二,武林大會未因昨夜騷動有何變故,依舊如期進行。
阿吀醒的時候,則是在這日的黃昏了。一睜眼,身旁是銀杏與桑甜的擔憂神色,倒教她心裡一暖。
多少次,她生病也好,住院也好,睜開眼看到的都隻有她的管家阿姨。
銀杏眼睛一眨就落了淚:“姑娘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桑甜那顆虎牙露出來,兇她:“快去拿藥!還有紗布什麼的,要給她重新包了手了!”
阿吀囧道:“你原是這麼兇的嗎?我當着你是個甜妹來的。”
“甜不起來了,急死了。”
“顧涯去比武了嗎?”
桑甜不應,憋了半天還是憋不住:“阿吀姐姐,你等武林大會結束跟我們回蠱山吧,不要再跟着他了。他和小時候一樣還是沒變,還是壞,你被擄的那天,鬼門的人是當着他的面和他說了,你的命和參加武林大會隻能選一個,我想不通啊!武林大會下一回再來不行嗎!為何選比武不選你?他就那麼着急揚名天下嗎?是沈師父的徒弟,這名号難道還不夠嗎?”
她說得嗓門不小,聽得阿吀腦瓜子嗡嗡。她想到了,隻是沒想到鬼門威脅得還挺簡單直接。
桑甜不知顧涯往事,如此氣憤不稀奇。
阿吀對顧涯往事其實也就知道那淺淺一句話,她先是安靜,然後又笑:“你們淩晨說的話,我聽到了其實,我不就剩下半年可活了嗎?在哪裡都行。”
桑甜眼睛立馬就紅了:“還有那個九龍冰丹啊,姐姐,顧涯隻要赢了,肯定會為你要了這個寶物的,這又不耽誤他前途了,他肯定會選這個的。”
阿吀還是笑,那日,顧涯介紹武林大會規則彩頭的時候,放在第一個說的寶物是破霄劍。
她想,他爹的遺物應該就是這把寶劍。
可為了賭她一個活着的可能,就去放棄他爹的兵器嗎?
阿吀明白,對江湖上這些人來說,兵器如命,是不同尋常的意義。
他的夙願和她,選了夙願,是尋常。
一個遺物,和她呢?
她也好奇,顧涯會怎麼選。
“明日最後一場比試,你教人把我擡過去,我也要看。”
桑甜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
可很快,阿吀這份好奇就消失了。
因為青羽同顧涯黃昏時一道回了赤霞山莊,來了客房,來到了她的床前。
在隻他們三人的時候,青羽道:“我此次前來武林大會,隻為奪取九龍冰丹。可我輩能人太多,初一之後,我便明白通過正途我是拿不到了,你答應我的,我幫你,你便幫我。”
青羽目光掃過阿吀平靜的臉之後,又看向顧涯:“待武林大會結束後能否允諾?我已摸清冰丹儲存之地,屆時作鬼門打扮去盜取,也無後顧之憂。”
阿吀先顧涯一步開了口,她笑得溫婉:“自當允諾,無你相幫,我和顧涯無法脫險,對吧顧涯,反正都有現成背鍋的了。”
說着看向了他。
顧涯在阿吀的笑裡,還有那雙摸不清她在想什麼的眼睛裡,艱難地點了點頭。
阿吀夜裡喝完藥犯困的時候,想着這樣也好,她其實也不想逼顧涯去做這種類似你爹和我掉河裡,你救誰的愚蠢選擇。
成全青羽,也成全顧涯。
她也算圓滿。
如果不是眼淚,順着眼角,流到了耳朵裡,阿吀想,她也可以這麼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