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惜以無辜人命鋪路,也要殺了顧涯。可見初初以為的,赤霞山莊和鬼門勾結隻是為紅葉出氣,為淩雲閣開道,為報私仇的猜想有多幼稚可笑。
這個江湖,要比她所以為的更為兇險。
也要比她所猜想的更為複雜。
從顧涯台上的幾句話裡,不難推測,這番變故就是因了當年發生在他爹身上所謂的賣國求榮之事。
背後牽連之廣,之深都到了足以教敵人不惜闖下如此大禍,惹了朝廷的代價都要殺,都要阻他翻案的地步。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樁恩怨?
顧涯的下山不是偶然。
鬼門的出現不是偶然。
唯一的偶然隻有她。
阿吀咬得唇角都流了血。
因着炸藥藏于鼓底,使爆破之聲震天動地。
幾十個緊緊圍住九個比武台的鼖鼓炸得塵石亂飛,灰煙烈火中已沒人能看清顧涯境況。
來不及反應的,沒本事逃脫的,當場就殒了命。
尖叫聲,恐懼聲,逃竄聲 ,被炸藥牽連的,即将坍塌的高閣木樓欲倒之聲。
血肉模糊的肢體橫飛,倉皇失措地跑動踩踏,悲苦憤怒交織地打鬥,讓一切頃刻從滿腔熱血畫面變為厮殺的恐怖之景。
聲猶在耳畔,景猶在眼前。
阿吀忽張口恸哭不絕,她的聲音已經嘶啞,身子被青羽抱着體力也已瀕臨到底:“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啊!”
青羽輕功算是不弱,逃竄得夠快,可在炸藥的威力當中還是受了傷,她額角流着血,面對此情此景,也冷漠再無,她怒喝:“你給我閉嘴!我不護着你顧涯恐再受掣肘,而且允諾未辦,我不能讓你出事!”
兩人均是未覺此刻放置寶物的長桌處已被炸藥炸翻,其他三樣若有心,當下即唾手可得。
桑甜等人也在混亂之中找到了她們。
不等青羽出聲,桑樹已是從她手中接過阿吀,将其擱置在地面的一塊木闆上後,立馬又從綁在身側的葫蘆裡取出一枚藥丸塞到了她嘴裡。
銀杏也抖手抖腳地不停撫着阿吀起伏的胸口,好教其能從難以順暢的喘息裡恢複。
蠱山掌門華兮從亂中來,大喊:“快封住她五感!否則今日武莊就是她喪命之地!”
桑樹瞬間點住了阿吀幾處大穴。
幸虧華兮來得夠快,提醒得夠快,她身形還未曾靠近幾人,已是有一波面具人朝着阿吀飛來。
青羽、桑甜、桑樹、桑葉、桑果五人齊齊面朝外,她們将背後留給了彼此,也将出于道義的守護留給了阿吀與銀杏。
面具共有七人,六人用刀,其中黑色鬼面的人用笛。
梵音破魂咒再度響起。
華兮在圈外秀眉緊皺,雙手握住了挂在其腰間的兩炳短勾,内力張口擋了此咒喊道:“你們若敢傷我徒兒!我便教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罷沖了上去。
這一處景,是蠱山與所謂鬼門的對決。
在她們右側不遠處,塌倒的高閣木堆頂端,坐鎮大會的四大武林泰鬥在爆炸之始就已過招。
慧蓮師太手中太覺劍,劍刃朝着宋絕臉側擦過。
宋絕隐忍怒氣:“顧寒舟是江湖的恥辱,是大甯的罪人!他死有餘辜!他兒子不羞愧自刎已是大過!”
慧蓮師太過招不停,沉厚語調中越發彰顯懷疑:“當年老身就覺此事有些蹊跷,既其遺孤長大成人,此遭變故突生則更要查明真相,你速速收手!莫要再阻撓老身去助顧涯!”
“想幫他便赢了我在說!”宋絕絲毫不退讓。
紅淵幫着宋絕,衣袍抖動間也怒道:“鬼門與逍遙派的恩怨,牽扯無辜人命已是顧涯之罪,江湖太平十幾年,他一出現便生亂,可見有其父必有其子,禍害不除再生風波又該如何處之!”
祁尚旭擋了他要攻向慧蓮師太的一掌,反駁間手中内力剛猛,拳拳生風:“焉知此鬼門便是當年鬼門?如此多的炸藥出現我不信區區鬼門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言語交鋒中,各執一詞,各站立場。
高深武功對決,殺傷力波及甚遠,恐一時難以分出高下。
這一處景,是天玄閣、峨眉派、淩雲閣與赤霞山莊的較量。
整個武莊内外,官府維持秩序的人不過三百有餘。此時此刻,除卻個别一些膽小之人趁亂求平安,其他但凡有些不忍的,連帶着武裝内的下人,都盡自己所能疏散着百姓,滅着還在燃燒的烈火。
還有不少膽子大的百姓,鑽過人群,穿過刀劍箭羽,隻為救人。
一桶一桶的水往火光中撲去。
一波又一波的人往武莊外擠逃。
這一處景,是百姓與官府的難得合契。
比武台處大火熊熊,濃煙滾滾,風吹烈火的炙浪之中,同時傳出了兩人含着内力的喝聲。
“為報當年屠派之仇!”
“為滅當年江湖之恥!”
“今日不是他顧涯死!便是我鬼門絕!”
“所有弟子!”
“給我殺————!”
藏于人群裡,所有戴着面具之人,到此等境地,才均是現身。
樹間似有萬箭齊發之态,内外也似都是響應的呼聲。
這一處景,是逍遙派與鬼門的搏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