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景明媚,和煦的春風拂過眉山這座依山傍水的小城。城中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的安樂而平靜,仿佛不受外界紛擾。
紗縠行中,蘇家剛添新丁,昨日才擺了場熱熱鬧鬧的滿月酒。今日家中無事,蘇洵搬了張椅子,坐在院中梨花樹下,悠閑地扇着蒲葵扇。
院子裡的菜畦被采蓮打理得極好,前些日子剛種下一行生菜、一行韭菜、一行黃瓜苗,還有一行蘇轸蘇轼姐弟倆強烈要求的胡蘿蔔。這行胡蘿蔔長成後,将會成為蘇家新成員——一隻叫“糯米團子”的白兔子的口糧。
靠近菜畦的牆角處堆放着一捆細竹竿,那是采蓮專門備着,等黃瓜幼苗長葉抽蔓時,拿來搭籬架的。
院子西面還種了不少果樹,主要是石榴樹。現下還沒到石榴花的花期,滿樹都是濃密的枝葉,綠意盎然。高大的樹蔭下,蘇轸和蘇轼正饒有興緻地拿着胡蘿蔔喂兔子。蘇衡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玩耍。
最小的蘇六郎剛剛睡醒,程氏見了,連忙輕輕搖動搖籃哄他。蘇六郎因為一睜眼就看見了程氏,所以安安心心地在小搖籃裡躺着,不哭也不鬧,倒是個乖寶寶。
黃莺兒在枝頭梳理着羽毛,偶爾仰頭向着天空啼叫幾聲。澄澈蔚藍的天空中飄着幾朵流雲,春日的暖陽為它們鑲上了金邊。好一派和樂閑适的風光。
然而,一封來自京城的家書打破了蘇家的甯靜。
蘇洵拆開小厮送來的信件,細細浏覽,原本舒展的眉頭漸漸皺起。
吾弟親啟:
久别思念不忘,盼家中安好。遙知吾弟再獲麟兒,不勝歡喜。渙獨居京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勝唏噓。
……
京城近來隐憂不斷。去歲冬,鄜延路言西平王趙元昊反。朝廷明令禁邊人與元昊互市。元昊狼子野心,果于今春正月,建國大夏,妄自稱帝。
……
朝中風雨欲來,恐戰事不日即發。聞衡兒無心仕途,立志從醫,或為幸事。文人以儒治天下,将士以武平天下,醫者以仁安天下。醫,亦濟世之道也。
……
渙謹啟
這封信是遠在汴梁的蘇渙寄來的,随信還附了一份邸報。邸報由朝廷刊發,可以說是官辦的報紙,上面一般刊載一些時政要聞、法規政令之類的内容。
蘇洵并無一官半職,平日裡是接觸不到邸報的。蜀地消息閉塞,蘇渙與蘇洵書信往來,常常會随信附上邸報,好讓蘇洵對朝中之事有所了解。
巧的是,蘇洵看信期間,貴生道人也托人給蘇衡送來一張紙條。那紙條邊緣并不齊整,看起來像是随意撕下來的。
“唉——”蘇洵與蘇衡齊聲歎氣。
程氏見了,奇道:“你們父子倆這是怎麼了?”
蘇衡默默看向蘇洵,示意蘇洵先說。
“也沒什麼,兄長來信,為卯君賀生。還有就是——”蘇洵突然頓住。
“嗯?”程氏眨眨眼。
“還有就是,兄長很支持衡兒學醫。”蘇洵緩緩道。時局将亂,但蜀地天險,大概率出不了什麼亂子。西平王一事就不告訴慧娘了,免得她憂心。
“這不是好事嗎?你歎什麼氣啊。怎麼,還在為衡兒學醫一事不高興呢?”程氏挑眉。
“不是,我沒有。”蘇洵連忙否認。
“衡兒你呢”程氏轉頭問道。
蘇衡将手裡的紙條放好,略有些郁悶地說:“師傅他今日一早便離開眉山了,說是臨時有事。”
“這般突然?貴生道長可有說何時回來?”程氏問。
蘇衡搖頭:“不知。而且,師傅還把他沒來得及診治的一位病人推給我了,說是留給我的功課。”
幾人正說話間,蘇家門外就響起了叩門聲。
“咳咳,請問,咳咳,有人在嗎?”
青枝離門最近,連忙跑去開門。她定睛一看,門外竟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婦人。那婦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以帕掩唇,眉心緊皺,咳得厲害。
青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那個,這位娘子,您不要緊吧?”
“這裡,咳咳咳,這裡是貴生道長的徒弟,蘇小神醫的家嗎?”那婦人艱難地問道。
“啊……是是是!”青枝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