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聽說蘇衡年紀雖小,卻醫術了得,師從鼎鼎有名的道醫貴生道長,去天慶觀求醫的不少病人其實都是蘇衡給開的方。據說,成都府的名醫柏郎中也誇贊過蘇衡天資卓絕。最重要的是,蘇衡前段時間治好了宋大娘的病。
宋大娘也是孕婦,還是阮氏夫婦的老熟人,有這樣一個活生生的案例在,阮氏夫婦便堅定了找蘇衡求醫的信心。
蘇衡圍繞阮娘子的病情問了阮大郎幾個關鍵問題,心中已有了成算,再一把脈,病情便十分明晰了。
阮娘子這病看着嚴重,其實比宋大娘當初的情況還要好上一些。孕中水腫,是因為孕婦常住江邊,濕氣重,以緻水氣過甚,正氣不化,溢于皮肉。若阮氏夫婦當時立即搬離江邊,找處向陽和暖的屋子住上一段時間,等阮娘子生産後,這病便能不治而愈。
如今阮娘子水腫脹滿,氣逆喘急,損及腹中胎兒,病情已非換地方居住就能解決的了。
沉吟片刻,蘇衡提筆,利落地将藥方寫好,交予采蓮。
采蓮接過藥方,正打算速速去醫館抓藥,不經意一瞥方子,頓住了腳步:“三郎君,這是……鯉魚湯?”
“鯉魚湯?!很好喝的!”蘇轼一聽到好吃的立刻條件反射似地兩眼放光。
蘇衡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冷酷無情地說:“不是給你喝的魚湯,這是給病人喝的藥湯。”
采蓮細看藥方,發現除了一尾兩斤重的鯉魚,上面還寫了白術、芍藥、當歸、茯苓等藥材,這才反應過來,此鯉魚湯非彼鯉魚湯。但是——
“這當口,集市上恐怕買不到新鮮的鯉魚”,采蓮有些犯難地說,“早市已經結束了,賣魚的攤子早就賣光河鮮,收攤回家了。最早也要等到明日的早市,才能去魚攤買到新鮮河鯉。”
“鯉魚性味甘溫,利水除濕,是這藥方裡不可或缺的一味藥”,蘇衡淡聲道,“既如此,隻好等明日早市了。”
這可不行!多等一刻,隽娘就要難受一刻。阮大郎一下子急了,愛妻心切的他騰地站起身:“我去釣!”
“玻璃江那麼大,水裡的魚種類那麼多,要想釣上來一尾鯉魚,那也太難了……”青枝在一旁小聲嘀咕。
“鯉魚……”,蘇轼皺着眉頭鼓着小臉思索了一會兒,猛地想起了什麼,“我知道哪裡有鯉魚!楊伯伯家的荷花池裡養了好多好多鯉魚,二堂哥帶我去摘蓮蓬的時候我親眼見到的。”
“真的?我現在就去求楊老丈,求他賣我一尾鯉魚!”阮大郎片刻也等不及,腳下生風地徑直往楊老丈家去了。
蘇衡垂下眼睫,看着蘇轼,神色淡淡:“是嗎。摘蓮蓬的時候看到的。”
蘇轼後知後覺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被兄長這冷淡的一眼看得全身的皮子都緊了緊,忙甩鍋給蘇不疑:“不是我要去的,是二堂哥非拉着我去的!”
“嗯。”蘇衡依舊是平淡無波的語氣。
蘇轼苦着一張笑臉,欲哭無淚:“阿兄,我再不敢了……下次二堂哥再哄我去偷蓮蓬,我一定告發他!”
“嗯。”蘇衡的語氣回暖了一點點,“三張大字。”
“是!”蘇轼松了一口氣。兄長罰他寫三張大字而已,他認了。隻要兄長别不理他,讓他做什麼都行!
那廂,阮大郎上門求買鯉魚,楊老丈原本不想搭理。他荷塘裡的鯉魚與荷花一樣,都是他的心愛之物。他寡居無聊,整個宅子也就剩這一池荷花與鯉魚添幾分鮮活氣,因而輕易不把花與鯉魚賣人。
阮大郎見楊老丈不為所動,以為是他是對價錢不滿意,便提出可以加錢。楊老丈聽了,臉色反而更黑了,正打算強行關門,便聽見阮大郎提到了蘇衡。楊老丈面色微緩,這才有耐心細聽阮大郎買魚的緣由。
“既然是蘇三郎給你開的藥方,那老夫便送你一尾鯉魚。”楊老丈很快回了院子,從荷塘裡撈了一尾肥大的鯉魚出來。
“多謝老丈!”阮大郎千恩萬謝地提着大鯉魚回了蘇宅。
蘇家的小厮已經跑去最近的秦家醫館把其他藥材買回來了。采蓮手腳麻利地把鯉魚料理了,按照蘇衡寫的方子,煎了足足三升的鯉魚湯,分五次喂阮娘子服下。很快,阮娘子便氣順腫消,可以扶着肚子行走了。
眉山是座小縣城,城裡百姓彼此相熟,有什麼消息也互通有無。蘇家小神醫先後治好了宋大娘和阮娘子的事迹不知何時便傳遍了整個眉山縣。
家裡有孕婦的,不管有病無病,都紛紛上門。有病的求醫,無病的也來湊湊熱鬧,求小神醫開些孕中養胎安胎的方子。
不過,眉山這麼個小縣城,也沒有幾個身患疑難雜症的孕婦。于是,這個熱潮持續了數周,便漸漸止歇。但蘇衡“小神醫”的名号卻被傳得越發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