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廣聞言低了低頭,接着側過身把阿頌露出來,讓他們兄妹彼此見面。
這四周圍滿了人,李仞的或是别人的,無數雙眼睛看着她,她知道,他也知道。
阿頌将披風從中間掀開,屈膝委身朝着李景曜行禮——原本不用的,如今的他們雲泥之别——可阿頌想行禮,隻是一個家常的禮節,給這個初次見面的哥哥。
“青棠見過兄長。”
“青……棠……”李景曜喃喃低語,他蹙緊了眉頭,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妹妹,好久好久,一口氣緩出來,他什麼話也沒說,路過阿頌進了院子。
阿頌轉身看他的背影,說不出的滋味。
“進去吧。”蕭文廣說。
院子不算太大,比不上東宮甚至也比不上故雲閣的舊園,黃土地,已經凍住了,院子正當中有一條青石路,像是新鋪的,不會超過半年。台階上摞滿了幹柴,用篷布蓋着,旁邊還有竹編或木編的筐子籃子。鐵鍬斧頭鎬頭鐮刀等整整齊齊挂在窗外的架子上。
這處院子隻是尋常人家的小院,木屋木門木窗,生命從土裡生長,一寸一寸蔓延在曆史的心髒。
新歲伊始,這裡貼着紅豔的對聯,李景曜題字,國泰民安。
阿頌很愛這處小院,它親切的像在花山。
他們一行四人站在當院,誰也沒說要往屋裡再走一步,就連挪動都沒有,隻是打量院落,也不說話,靜悄悄的。
沒過一會兒李景曜從屋裡走出來,他換了身幹淨的衣裳,站在門外迎他們:“是皇上讓你們來的嗎?”
蕭文廣點點頭:“是。”
李景曜歎口氣:“那進來吧。”
蕭文廣看看阿頌,走在了前面,許司一站在阿頌身邊,小聲嘟囔了一句:“不愧是做過太子的人,瞧着我就不敢動彈,我不進去了,在院裡坐一坐。”
阿頌知道許司一看上了院子西邊牆角下晾曬的藥材,便沒有說什麼。紅尾也沒有進屋,坐在屋外的矮凳上守着。
屋裡,沒什麼家具擺設,床和桌椅都是山裡尋常木頭做成的,牆邊有個架子,架子上放着盥洗用的木盆,貼牆還有個倒櫃,裡頭應當是放衣服用的,蓋上蓋子,上頭擺滿了木雕,有粗糙的也有細膩的,書桌上擺着最便宜的文房四寶,牆上挂着他自己寫的字畫的畫,火盆應當是才燒起來的,旁邊放着并不太好的炭。
“這炭會有些嗆,要不我燒些水,給你灌個湯婆子吧。”
阿頌的眼睛停留在牆上的一幅字,沒意識到李景曜是在和她說話,以至于李景曜灌好湯婆子走到她身邊再說話的時候被吓了一跳。
“剛剛問你,你沒說話,我就給你灌了一個,這裡冷,火盆沒那麼暖和。”
阿頌低頭看了眼套着本是裝筆的布袋的湯婆子,忙不疊接過來,笑笑,說了句“多謝”。
李景曜點點頭,又看着阿頌一直看着的那幅字說:“閑來無聊時寫的,若是喜歡,盡可拿去。”
“拿去?我嗎?”阿頌反問的話語中多少有些驚喜。
李景曜已經走到那幅字前伸手摘下來,他仔細的卷起塞進布袋裡,拿過來遞給阿頌,阿頌見他真的把字給了她,低眉略想,“得寸進尺”道:“我可以再求一幅字嗎?畫也可以。”
李景曜把僅有的兩把椅子讓給蕭文廣和阿頌,蕭文廣已經坐下了,李景曜找來新編的蒲團才要坐下,身子彎在半空中複直起身:“什麼?”
阿頌深深吸一口氣,揚聲說:“我要嫁人了,想請你再賜筆墨。”
“你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