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明華宮李青棠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心性,這地方曾是她九死一生之所,至今還記得偏殿的冷,那是滲入肺腑的冷,即使時過經年,她也不會忘記。
“殿下稍待,奴婢前去通禀一聲。”
“好。”
算算時辰,三宮六院的嫔妃應當正在明華宮中,李青棠站在宮門外——她可以進到院裡去的,但她不願——宮道上來往的太監女使總要跪下來拜一拜她,就好似她是什麼神仙一樣,拜一拜能求财求子求福。
“難為你進到這地方,”李青棠對杜熙說,“今日還不知幾時能走,難為也無奈,你且忍一忍,若我進去你是要站在院裡候着的,”有明華宮的宮人出入宮門,見李青棠也各自下拜,李青棠不做理會,“你再院裡候着的時候千萬小心明華宮的宮人,從前我在明華宮宿過一夜,彼時也是四字加封的公主,仍不得好臉色,你跟在我身邊做護衛,在公主府定然是尊貴的,在此處卻不能太過張揚,要低着頭,像我這般……”
“殿下怎麼不進來,殿下,皇後娘娘有請,”葉芳從殿内出來,見明華宮的宮人跪在地上,由不得一問,“這是做什麼?還不讓開請公主殿下進來。”
宮人不敢動,李青棠無路可走自然也不動。
葉芳糊塗了,問李青棠:“殿下,這是……”
李青棠眼神之中滿是不解,搖搖頭道:“本宮不知,鳳儀你進殿之後本宮便沒動過,連院子都沒進,實在不曉得這些宮人在做什麼。”
葉芳也是無奈,瞧瞧地上這一片,分明是在跪拜她李青棠,說什麼不知在做什麼。
葉芳見李青棠沒有要承禮的意思,隻能自己說:“行了,都起來吧,皇後娘娘還等着殿下進屋呢,堵在宮門口算什麼,知道的是給殿下行禮,不知道的還以為不想讓殿下進來呢,趕緊幹活去。”
宮人們得了葉芳意思,也都起身退下了,李青棠聽不慣葉芳這話,但她沒有發作,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留給葉芳,兀自進院又進殿去。
不出所料,殿内烏烏泱泱的,香豔滿堂。李青棠這不速之客降臨,自然在衆目之下。她照例拜見皇後葉靜慈,規規矩矩沒有差錯,葉靜慈也叫她平身,可“平身”的話未出口竟咳嗽起來,就這般,李青棠在地上多跪了一會兒,這待遇可實在是難得,在場的嫔妃怕是也難有,那既然如此——
葉靜慈正正經經叫李青棠起身的時候她兩膝,欸,起不來了。
太醫殿宋祁與沈文英女兒沈茹夢确乎是定了姻親,即便沒有也應當沾親帶故,總歸李青棠離京也沒多少時日,他便能在後宮行走為貴人們瞧病了。
李青棠是來看婚服的,婚服沒看成倒把太醫瞧來了,還在的妃嫔各有各的嘀咕,葉靜慈臉上有些挂不住。
“宋太醫,殿下的腿如何?”是葉芳開口問宋祁。
宋祁弓着身子起身後退幾步,回話說:“回皇後娘娘、公主殿下的話,殿下虛寒之症良久,又有傷病在身,雖不知是如何受的傷,但可見傷的不輕,身體本就差些,雙腿寒氣侵體,想來平日裡也多有疼痛,除上朝外還是避免久立或久跪的好。”
葉靜慈:“……”
李青棠輕揉雙膝,疼與不疼她還是能決定的:“有勞宋太醫。”
宋祁俯首:“臣記得公主府上有位許大夫,他醫術高明,想來能為殿下療愈,這藥方……”
“藥方就不必了,本宮回去叫許大夫煎來就好,應當差不了什麼吧。”
“是。”
宋祁請了脈便出門回太醫殿去,院裡杜熙見太醫來了又走,請明華宮的女使問詢,當着李青棠的面葉靜慈也不好斥責杜熙無禮,隻将實情說了,不再理會他。
說回明華宮内,往常李青棠要是受個傷有個病,葉靜慈斷然不會叫這些嫔妃留下看熱鬧,今日多有蹊跷。
葉靜慈就李青棠的傷病說了些好聽話才說到正事上:“尚衣局還未将婚服送過來,咱們再等等,聽葉芳說青棠你還餓着,本宮已叫禦膳房送來早膳,少坐一坐便可用膳了。”
李青棠坐着朝葉芳欠身道謝。
葉靜慈這廂又說出另一樁事來:“今日請你來實則還有另外一件事,也趁着各宮姐妹都在,都是做長輩的,替你定定心。”
這時裕妃趙星兒忽然開口問:“皇後娘娘說的可是公主出降,這頭一晚要尋一女使替公主試婚?”
葉靜慈對趙星兒的開口很滿意,笑着說:“不錯,正是此事,這也是件大事,皇上的意思是咱們姐妹與青棠商量商量看。”
李青棠見趙星兒開口就已經知道事情不妙,趙星兒的兒子可因為她剛剛禁足。隻是趙星兒說的這什麼“試婚”,她不明白,也沒有人告知她還有這麼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