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棠察言觀色,方才瞧病将官服弄出了褶子,葉芳替她抻了抻,滿屋子隻她一個穿官衣的,怎麼看怎麼惹眼。她這邊想着是問一問還是等葉靜慈說,葉靜慈叫了她的名字:“青棠,你覺得呢?”
李青棠左右瞧瞧,扯起笑容,道:“回皇後娘娘,青棠不知何為‘試婚’,也不知如何回話。”
“哦~”葉靜慈恍然,“是了,青棠從花山回來,想必憫蒼公那裡是沒有教法嬷嬷與你說這些的,是本宮疏忽。”
葉家主仆今日分明是想把李青棠拘來出醜,偏偏是如今的李青棠,南下之行也算摸爬滾打過,這些話還傷不到她分毫,葉靜慈這邊說着自己的不是,那邊自有宮裡的娘娘們替葉靜慈圓話,左不過那麼兩句,過分些的論起君臣,可這屋裡坐着的真要論起來隻有君沒有臣。
“君臣?裕妃娘娘說君臣?”李青棠開口引來所有目光,“這‘試婚’之事老師确實沒有教過,我甚至不知其作何解釋,但君臣之論我倒聽過。隻說後宮,老師說在花朝中宮的地位當在皇上之下而萬人之上,又說原配皇後無過而薨,其所出之兒女也當位高。青棠氣運着實好,恰是這女兒,皇子不論,皇女們便在我之下,而後宮各位貴人見我也要有三分禮數,至于……”
至于繼後,一二分禮李青棠也要得。
“哦,如今父皇擡愛,四字封号出宮開府,我以為更在諸位之上呢,也不知是不是想錯了。”
李青棠話說的不錯,或許有人也想過這些話,但李青棠不提,皇上不提,皇後不提,誰也不會主動提起來,以為李青棠是個傻的,不想竟是開竅的。
葉靜慈之下就連高位的妃嫔也不說話,倒把葉靜慈架住了。
殿内一時有些發悶。
“青棠啊……這……”
葉靜慈怎麼也該稱她一句“錦甯公主”,畢竟自從上次在明華宮死裡逃生,李青棠就沒想過還能和葉靜慈這般好端端坐下來說話,不僅如此,本就不是葉靜慈的孩子不親近,張口閉口的“青棠”,硬趕着攀親,不入耳。
“皇後娘娘莫惱,諸位娘娘知道的,我就是個山野出來的丫頭,不知宮中禮數,不曉花都繁華,方才皇後娘娘說請諸位來是教我做事的,那自然要謙卑些,這些話我一概不清楚,拿出來問一問當是應該的,對吧。”
李青棠的話顯然讓葉靜慈不悅,但她是中宮之主,李青棠每一句都是依着花朝律法禮法說出來,還看似很謙卑,把她堵的死死的:“是,公主所言,不錯。”
“是了,多謝皇後娘娘解惑,否則當真以為是我錯了,如此就好。”李青棠刹時乖順的模樣像極了牆角的貓兒,可在場是這些人沒一個覺得她乖順,“說‘試婚’呢,皇後娘娘,這‘試婚’究竟是什麼?”
李青棠的言論掰扯完,趙星兒恨的牙牙癢,可葉靜慈看着她,又不好再說什麼,隻能作罷。
聽李青棠提起‘試婚’,葉靜慈稍緩了緩,強顔歡笑道:“這是說你與杜指揮使的婚事,你二人原本大婚之前不宜見面的,可你二人……此事便作罷了,但試婚是一定要的。說起試婚嘛,就是找個女使,大婚前一夜送到驸馬府上在驸馬房裡睡一夜,意在瞧瞧驸馬可是公主良配。”
葉靜慈的話幾多隐晦,李青棠自小混的雜,再隐晦她也聽出來七七八八,不懂便問:“何為良配?”
又是一語驚一殿,這些娘娘們大多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鎖在院中,言談舉止文雅内斂,談起自己的房事都不免紅紅臉,被李青棠這般問,當真有些無措。
李青棠還未問完:“那之後呢?試婚的女使如何安置?”
葉芳站出來說道:“回公主殿下,之後這試婚女使自然要回宮回話,若是驸馬是殿下良配,這女使多半是要留在驸馬府上的,若是驸馬非殿下良配,婚事當不作數……”
“不作數?”李青棠忽發笑,“你怎知這試婚女使說的便是真的?若她與驸馬兩情相悅從中作梗呢?若她的感受與本宮不同呢?”
“這……”
“好,我們就說驸馬是本宮良配,然後呢?那女使在本宮之前與驸馬洞房,之後還要留在驸馬府上,沒個人覺得本宮瞧着她厭煩嗎?”
葉芳看看葉靜慈,葉靜慈示意她不要說話。
李青棠:“也不是說老祖宗留下的禮法不妥,隻是本宮還未與驸馬大婚,竟先多了妾室,也不知是為了誰好。”
葉靜慈問:“那依你的意思……”
“依我的意思,不需要,我的驸馬好與不好我都認了,我是野性子,許多禮法都能遵從,但此事恕難從命,皇後娘娘若是覺得我放肆,不如早早回了父皇,廢了這門親事,隻當驸馬非是良配,君臣之論,想他也不能說什麼。”
……
今日請安就該拖個病,何苦坐在這兒受這罪罰。
終是尚衣局的女使攪和了殿内的悶燥,好戲沒看成,嫔妃們也坐不住,簾子掀起,捧着衣裙的女使們低着身子進來,有人起身要回宮去。請安的時辰早已過去,葉靜慈想着用看婚服的由頭留一留,終是沒說出來,讓她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