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樣拒絕的話語并沒有說到李仞心坎上，他不在乎是誰的尊嚴，更不會知道一個試婚女使會給李青棠的計劃帶來什麼，在李青棠看來李仞的臉面大于一切，李青蘭家中是有小妾的，這樣的事可以不為人知曉，但一定要有，至少在本朝還沒有那個皇子會在終身大事上忤逆李仞，何況她隻是個公主，即便她這個公主看起來很受重視。

彭明義不好掌控，他勸什麼說什麼其實都不是李仞想要得到的，而當着李仞的面他又不會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因此他的存在更像是一個秤砣，隻為穩住今日的局面，日後提起好似更莊重一些。

原沛安則不一樣，他是禮部尚書，年紀輕輕的禮部尚書，他沒有彭明義的倔犟，至少目下還犟不起來，隻能李仞想讓他說什麼就說什麼，明白這一點并不費事。

原沛安該說的話都已說盡，李青棠還是這樣的回答，這讓李仞不滿：“青棠，列祖列宗傳下來的規矩不是讓你用來使性子的，既然有這樣的規矩，那一定有它存在的緣由，雖說你早過了嫁人的年歲，但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懂也情有可原，但不能長輩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你說了，還這般不懂事。”

“可是父皇……”

“好了，今日叫你來就是讓你知道知道着婚嫁的儀程，原大人說的很清楚，你隻管往心裡記，後面會有教法女使再與你細細說明，驸馬那邊自會有專人教管，大婚之前你們就不必再見了。”李仞不知是不是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有些重，說完這些後還故作溫柔地說，“顧簡之脾性倔犟，你自小跟着他長大，有樣學樣也在情理之中，故而皇後說你不聽管束，朕特意請來沈相、彭老大人和原大人為你解惑，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你好生回府去，大婚之前不必早朝，也不必去鑒議院，這幾日會有工部和禮部還有宮裡的人去公主府張燈挂彩，難免人多眼雜，你叫府裡的人都謹慎些，好了，時辰不早，不留你在宮裡用飯，你回去吧。臨大婚時朕再派人把你接進故雲閣。”

李青棠從殿内出來，心思沉重，沈文英和彭明義在殿外與她不鹹不淡地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或許是礙于沈文英在場，彭明義隻露出有些無奈的神情，後二人一道離去，反倒是原沛安以與李青棠再行叮囑些話留下。

“殿下的話皇上沒有應允，殿下委屈了。”原沛安如是說。

李青棠不覺得委屈，甚至沒有往“委屈”二字上想，在她看來“委屈”二字往往用在親近之人身上，李仞對她來說隻是用來活命的。

李青棠心中有所想，不欲與他多言：“在殿内時原大人說得清楚、講的明白，不知還有什麼需要叮囑的。”

面對李青棠有些冷漠的回應原沛安并沒有表現出難堪或是不悅，還未走到正德門，長長的白玉石路面，昏暗的天色，前後不遠處站崗的士兵，原沛安伏低身子，看上去是畢恭畢敬，實則在與李青棠低聲說話：“殿下一直想要擺脫‘公主’的身份和封号，不是嗎？凡入宮入朝或有同僚相邀，殿下總是着官服而往，事實上隻有真正在意這些的人才會如此，而您，殿下，您最不該在意。”

這話有些意思，李青棠側過頭，示意原沛安繼續說，原沛安卻說：“此處不宜多說，請殿下禮部司一行，臣那裡有些章程的細枝末節想與殿下商量商量。”說着說着他還擡高了聲音，似乎怕誰聽不到，又想讓誰聽到一樣。

杜熙看見李青棠出來時已經擺弄好馬車候着，原沛安騎馬，李青棠坐在馬車裡，便朝着禮部司去。

禮部司已然點了燭火，司内各級官員行禮的行禮，做事的做事，井而有序，可見原沛安雖說年輕些，治下也是有些手段的。

“殿下喝茶？”

“不了，清水就好，喝了茶不好睡。”李青棠打量着原沛安用來待客的屋子，鑒議院的那間還是有些輕簡，不過禮部總有人來往，比鑒議院布置的熱鬧些也是合理。

“殿下不愛喝茶？”原沛安說着将一杯清水放到李青棠的位子處，李青棠落座，她側頭看過去，鼻腔處呼出氣來，笑了：“還真不是，我這個人一向是随遇而安，可唯有飲茶實在在意，從前也是品茶的好手，如今七竅難通，茶啊水啊也沒什麼分别了。今日拜訪禮部司，兩手空空已然不成禮數，本該客随主便，但時候不早，喝茶費些功夫，大人還要收拾，故而清水好些。怎麼，原大人也不愛喝茶？”

原沛安杯中也是清水，旁邊放着一個茶壺，想來裡頭還是清水。原沛安也笑說：“臣這是主随客便，禮部司向來是以客人為先，殿下請。”

“多謝。”

兩杯清水硬是讓他們二人品出了好茶的味道：“原大人有什麼要叮囑的還請盡快說，今日皇上的話大人也聽見了，如今我該禁足在家，過了今日便不好再出門。”

“好奇怪。”原沛安起句便是這三個字。

“什麼奇怪？”

“五殿下因将殿下獨自丢在陳州而觸怒皇上，被禁足在府，殿下因大婚在即，被禁足在府，前後不過幾日，難道不奇怪嗎？”

“這有什麼奇怪？”李青棠想起原沛安在殿外說的話，她問道，“大人在宮裡時說的話是何意？”

“殿下想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