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走後李青棠喝了一口茶,四下寂寂,是李青棠在等一句稱贊。
“殿下真是慈悲心腸,寬待下人,實不愧是花朝最尊貴的公主。”
李青棠滿意極了:“宋太醫過獎了,不過這也算是慈悲心腸的話,那我的紅鶴庭簡直是世外桃源。”
“怎麼?竟是殿下的花山紅鶴庭?”宋祁詫異道。
“這一日傳的沸沸揚揚,太醫殿是否離得太遠了些,宋太醫竟然不知。我那紅鶴庭于花山清靈之處,山水環繞,百花争豔,百草鋪地,百樹成蔭,百鳥相鳴,紅鶴庭的姑娘們更是人美心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比之花都确乎一句‘世外之地’。”
不等宋祁說話,李青棠歎息道:“可惜啊,可惜好好一個紅鶴庭竟不幹淨。”
“不幹淨?”
“宋太醫還記得剛剛那個女子吧,她是紅鶴庭的人,當然,我不記得見過她,是她這麼說的,她既然說了,我想一定有淵源,可惱我在這深宮之中探尋不得,更不知我那一座紅鶴庭如今是什麼樣,唉。”
“殿下過兩日便要大婚,至時又會搬出宮去,想來一切也來得及吧?”宋祁問道。
李青棠卻搖搖頭:“來不及啊,你不知我這裡發生了些什麼,一個不知來曆、不明身份的人用了兩三日從花山到花都,一口咬定是我的人,還說我犯下欺君之罪,我都不知這婚嫁一事是否能順順利利,皇上與皇後來故雲閣問罪,走時還在惱怒。”
“這……”
“我倒不擔心我自己,”李青棠蹙起眉頭,“也不是說有杜熙在,即便杜熙在,皇上的聖旨誰敢違抗,左右不過生與死,可我擔心……”李青棠激動之時強壓下來,似不大好說。
宋祁道破:“殿下是說杜指揮使?”
李青棠面露難色:“唉,是啊,你我都有一樁婚事在身,本不該說這些,是我沒忍住,寒英待我甚好,雖說談不上情意綿綿、深情相許、此生唯一,到底是我的驸馬,他為了能在婚後那陣子多陪我幾日,甚至攢了休沐日,日日陪在皇上身邊,我隻怕因為我皇上一怒之下……啊~我都不敢想、也敢說……”
宋祁生了恻隐之心,可能是李青棠那句“都有一樁婚事在身”觸動他,也可能是純粹同情這一雙苦命鴛鴦,他四下探看,低了聲說:“殿下,殿下若是不嫌棄,微臣願意替殿下去看一看杜指揮使,順道帶句話,讓他萬事小心。”
李青棠一聽連連擺手:“不可不可不可,這萬萬不可,至時再把你搭進去……這算怎麼回事,不行不行……”
“行的,殿下,微臣如今不比殿下好幾分,這外人眼中豔羨的婚事在微臣看就是來索命的,沈相何等身份地位,他家小女雖不是正妻所出,但從小嬌養,那樣的人物嫁給微臣,殿下不覺得匪夷所思嗎?”宋祁稍作停頓,“不瞞殿下,微臣想活,微臣不想死,在太醫殿尋不到活路就想在後宮娘娘們這裡尋一條生路,微臣想啊,讨好了後宮娘娘,不論哪一位皇子入主東宮,都多一條生路不是,可惜,微臣無能,哪一位娘娘都奉承不到。”
李青棠:“這……”
“許大夫在的時候微臣與他常在一處,後來沈相要定下這婚約,微臣就想能不能在許大夫這兒找一條路,畢竟殿下深受皇上寵愛,許大夫又是您的專人大夫,可……唉,這些話本不該和殿下說的,微臣也隻是想讓殿下知道微臣很艱難,自從這事出來後旁的不說,太醫殿的師父同僚們看微臣都帶着三分審視,今日能坐在殿下這裡吃茶不是因為微臣醫術多麼高明,而是……”宋祁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失言,可一樣的,李青棠替他說完了這話:“而是太醫殿的太醫們都不想沾上我,自從我回了花都,就沒有消停過,是吧?”
“殿下恕罪,微臣失言,微臣該死。”
“沒什麼罪,都是實話,我還想着你或許不懂我的處境,這麼看來你也是有所耳聞的,瞧瞧,都難,倆大喜事傍身的人都難,這怎麼論呢?你看這夕陽西下,我連個睡覺的地方還沒有,這又怎麼論呢?不消提說,這宮城裡頭的事就沒有一件是不難的。”
“是啊,都難。”
“好了,宋太醫該回去了,今日不是你值守吧?”
“不是,微臣此時回去趕得上落鎖,收拾收拾就回家去,等微臣回家後一定想辦法見一見杜指揮使,殿下放心,殿下有沒有什麼話要微臣轉述?”
“這……也罷,誰叫我放心不下呢,如此,有勞了,千萬護着自己,也不是非見不可的,你沒有我那剖心挖肺的冷狠,别讓别人盯上你。至于話嘛,你就說我這裡一切都好,讓他勿念。”
“是,微臣這就回去了,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