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反複咀嚼着這幾個字，心裡就湧上一股酸澀。

她應該生氣的，他瞞着她這麼大的事，那隻鬼還借了他的手，把她提了起來，這是想要捏死她，還是警告她？

無論哪一種，他都被鬼纏身，原來他房間裡那麼多符箓，不是用來對付孤魂野鬼的，而是用來防止他被身上這隻鬼奪了神智。

以毒攻毒，以鬼驅鬼，好決絕的法子，一點都不像他這麼冷淡的性子會做出來的事，可仔細想想，确實又是他。

想着韓慕冶，莫梵花連上課都無法定下心來，總是走神。

那種難過的感覺始終不散，他一定以為自己吓到她了。

可幹她這樣的，怎麼會怕一個鬼呢，哪怕是千年厲鬼又怎麼樣？

想要電話他好好說清楚，但在那之前，蔣衛明的電話先來了。

他問什麼時候可以為他太太翁倩做法事，莫梵花掐指算了算。

“三日後吧，這幾天你按照我給你的清單先把東西準備好。”再也沒有心思上課，從學校收拾東西，今天又是莫梵花翹課的一天。

臨出門前，她把林筱從八卦鏡裡放了出去，他的鬼身又變得清晰了很多，腦子也清楚了，放他在學院裡，倒也不用擔心出什麼事。

翁倩對于這場法事是期待的，又有些害怕，心情複雜，這段時日她每到右邊肩膀和手臂疼痛的時候，都有種忏悔贖罪的心情。

哪怕那是上一世的她，可夢裡她也經曆了那些事，沒有和自己的丈夫說，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好像真的又重新回到那個年代活了一回。

生死不由自己掌控，朝不保夕的日子，叫她醒來之後都感到後怕。

蔣衛明說她好像變了，比以前還要願意做善事，對吃的用的都比原來珍惜很多，一點小事都足以叫她感激高興，她沒有解釋，唯有自己心底知道是為什麼。

在約定的日子，照例還是由夏家的車來接送她，莫梵花和翁倩夫妻在黃浦江邊附近找到一處廢棄的舊園子，這裡少有人煙，不知道是哪一戶富貴人家遺留下來的，也不知道如今由誰照看。

“不可擅入他人宅院，我們就在宅子旁邊的空地上設陰陽壇吧。”她看好了地方，在空地上站定。

今天她一身黑衣束發，黑色長裙在風裡飄蕩，周圍滿是枯枝落葉，在這蕭瑟之所，她悠然站着，頗有些江湖俠女之氣，年紀雖小，翁倩夫妻倆卻不敢對她有一絲半點的輕慢之心。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蔣衛明是帶人來的，陰陽壇、招魂幡、貢品瓜果……按照莫梵花說的，一樣一樣，從車上取下來，然後一一擺放。

等全部都弄完，已經是落日時分，天氣冷了，天色也暗得很快，如同黑幕落下，莫梵花等的就是這時候，淨壇，誦經，招魂，燒紙錢。

待到招魂幡飄飄蕩蕩，她在翁倩眉心點了一點，翁倩便看到飛起的灰燼裡，模模糊糊一個鬼影。

她的眼淚霎時落下來，按照如初仙師先前吩咐的，誠心默念，為上一世自己所做的事道歉，又祈願孟時桐能安心回到該去的地方。

等一切做完，那團霧蒙蒙的影子也不見了，翁倩着急，“這是死了嗎？”

“亡魂沒有死亡的概念，這是去了黃泉，心願已了，不用等多久，就可以輪回了。”這對鬼魂可是件好事。

翁倩這才放心，一直到法事做完，對莫梵花千恩萬謝，她的心願已了，哪怕肩膀還是疼痛，她也不會再抱怨半句。

“痛是不會再像原來那麼痛了，你放心吧。”

蔣衛明一直以來吊着的心終于歸位，他實在擔心這件事對翁倩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當下包了個紅包，算是感謝如初仙師的，還有一桌素席等着她。

說是心意随緣，莫梵花也就真的沒看，把紅包收下，素酒席就在附近，還是外面見不到的師傅特别做的。

于是答應了蔣衛明，一行三人去了包廂，一路上，莫梵花看見蔣衛明對翁倩照顧有加，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韓慕冶來。

吃飯的時候，韓慕冶也時常為她夾菜，還為她拆過骨頭，一點沒有大明星的架子，他是隻對她如此嗎？

看她若有所思，翁倩是關心也是好奇，“算是冒犯地問一句，仙師有心上人嗎？要是讓你不自在了，就當我沒問。”

莫梵花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笑着搖頭，“心上人什麼的，以前也沒空想這些。”活下去就不容易了。

“那就是現在可以考慮了咯？”蔣衛明心情大好，也在邊上打趣。

她還真的沒想過，可一旦問起，就還是想起韓慕冶來。

不，不對，他是老闆，她是不讨厭他，可這一世還從來沒想過兒女情長的事，尤其是和韓慕冶……

他模樣長得那麼好，人也好，脾氣也好，思來想去，除了他八字太陰，容易招來野鬼以外，竟沒有什麼缺點了。

哎，不對，招鬼那也不是什麼缺點。

莫梵花并不自覺，其實這就叫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