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
這漂亮的南黎人要什麼?
一片樹葉子?
南黎到處是森林,森林裡到處是樹葉子。
這漂亮的南黎人莫不是在涮着他家先生玩兒?
他家先生雖然丞相肚裡能撐船,但可不是個能讓人涮着玩的脾氣。
通常可沒人敢在他家先生面前這麼放肆。
該不會惹得先生動怒了吧?常安偷眼看過去。
百裡恭不但沒動怒,他臉色的神情甚至稱得上鄭重。
他鄭重地看了年輕的南黎王許久,點頭:“你什麼時候要?我在何處交于你?”
“明日,月升之時。就在此地。”
“好。”
旃煥笑了笑:“先生也不問問那是什麼地方,是什麼樹,便答應得如此爽快,可别到時候拿不出來。”
百裡恭也輕笑了一下,道:“那便是種在月宮裡的金桂,我既應了你,也定然給你拿過來。”
“哦,是嗎?那我就等着了。”
眼見南黎王和他的赤豹獸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山道上,另一個人出現在了百裡恭身後。
“常定!”常安喚他。
常定卻不予理會,隻向百裡恭單膝跪下,道:“請先生降罰。方才屬下查看的時候,未能發現南黎王。”
百裡恭擺了擺手,道:“他是這裡生這裡長的人,地形自然比你熟。他真要藏,你找不着,也不奇怪。”
丞相不予降罪,常定心裡卻仍舊有些惴惴不安。
此次離京前,長史鄭容特意把他拎到跟前兒囑咐過:“丞相秉天下均衡重任,萬金之軀。你一路護好了。他若是有半點差池,你死一萬次都不夠賠的。”
但丞相要微服私訪,他又攔不住。
南黎這地方,在常定看來,山也好人也好,都是又邪門又危險,處處透着殺機。
那隻林蜃也就罷了,色厲内荏的,就放給玄犼松松筋骨,他也沒出手。
可那南黎王的那頭赤豹,就很吓人了好嗎?
那極等獸靈無差别襲來的恐怖壓迫感,他在暗處看着冷汗都下來了。
也就他家丞相,同樣身為極等獸靈之主,才能對那樣的壓迫感視若無睹。
這要說來,他常定也不是沒見過極等獸靈的。
他日常跟着丞相出入護衛,上至皇帝的金銮殿,下到京城百官衆将的府邸,哪裡不去?極等獸靈也見了不少了。
但上回讓他有這種無邊威吓下心生恐懼的感覺的,還得追溯到第一次面對丞相那隻玄犼的時候。
南黎王那赤豹絕對不是普通的極等獸靈啊!
隐曹的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遞上來的情報隻會說那赤豹“漂亮”,“漂亮”。
漂亮他爺老子的是重點麼?又不是給丞相府選夫人!
害他一點準備都沒有,竟然在南黎這荒山野嶺裡遇上了這麼危險的人物。
要丞相真出點什麼意外,他把自己活刮了也不夠向天下人謝罪的啊!
他要是能勸,早勸丞相回去和後頭的五十萬大軍待一塊兒了。當然,能勸回京城就更好了。
可他勸不了啊。
丞相這次要親自率兵到南黎平叛,好些個朝廷的肱骨大臣,和着皇帝陛下本人,一起勸了好一陣子,這不還是沒勸了麼?
見他還跪着不動,百裡恭大概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歎了口氣,道:“不必過于擔心,有玄犼在,等閑一個人,傷不了我的。你起來吧。”
常定不情不願地默默地站了起來。
“這要說奇怪,”百裡恭沉吟着道,“倒還真有件事我覺得甚是奇怪。”
“先生指的是什麼?”
“那個南黎王,既已舉旗造反,又為何要孤身入敵境?”
是有些不大尋常。
他家丞相親自率軍出征,又中途離開大軍先行來微服私訪。敵軍那邊,卻是造反的王單槍匹馬越了邊境。
兩個都是不走常路的主。
“先生認為他是為了什麼?”
“反正肯定不會是為了一片樹葉子。你去查一下細作送上來的南黎密報,看看近日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百裡恭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尤其,是南黎王身邊人的消息。”
“是。”常定應了。
常安這才反應過來:“你們是說,剛剛那個好看的南黎人就是南黎王?”
什麼好看的南黎人!
對,還有這個毛頭小子。因為自己還沒有獸靈,所以完全感受不到極等獸靈之主的恐怖。真是無知者無畏。
常定完全忍不住擡手給了他的後腦勺一下:“就知道好看,好看有什麼用?那人危險着呢!”
好看就是好看啊!常安揉着自己的後腦勺,不敢反駁。隻敢提問:“危險?”
哪裡危險了?
沒想到常定還沒回答,卻是他家丞相含笑看過來一眼,道:“沒錯,以後見着他,記得繞遠些走。”
行吧,如果先生也這麼說了的話。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常安問。
“當然是去且蘭城,找那棵樹。”百裡恭道。
啊?
不是要繞遠些走嗎?
那為什麼還是要去給那好看的南黎王找那棵樹?
常安沒明白。但他家丞相已經徑自尋路下山了,他也隻好跟上。
馬車就停在山腳下。常定很仔細地裡裡外外查看了一遍,才請了百裡恭上車。
十裡,隔得不遠。城外的道不好走,馬車行得慢,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
常安本來還有一肚子疑問的,但看他家丞相一路都在沉思,他也隻好在一旁乖乖地安靜撸林蜃。
其實他心裡還因此多了一個疑問:他家丞相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那麼是什麼艱難的問題,能讓天底下最聰明的先生沉思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