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屍體們嘴裡的隻言片語來看,昨天他們去的那個寺廟裡似乎始建于真臘時期[1],甚至早于最負盛名的吳哥窟,但她不覺得那麼早的建築還能保留到現在,現在可見的部分都已經是後面的幾百年間逐漸修起來的了。
這些法國人可能也發現了那個寺廟并不是常規的佛寺,而是某種邪教的基地,他們也做了些研究,從裡面帶走了很多東西,也順便在附近修起了這裡的建築,還邀請其他人來參加社交,展覽、拍賣從各地收集來的藝術品。
這場拍賣會發生的火災明顯是蓄謀的,不知道縱火者是出于怎樣的動機,總之不可能是為了某件拍賣品。要不然那些後來的高棉人也不至于用這樣險惡的布置複原這裡,讓這些屍體死了幾十年了還得起來運作。
拍賣的第一件物品被帶了上來,她遠遠看了一下,發現那居然還是真貨。看來高棉人除了他們想要的,并沒有帶走其他東西。
這個場景已經被重複了無數遍了,現在是第三條規則的生效期,她遵從了這裡的規則,在前面幾個小時裡總體還算順利。
但總覺得不對勁。
她已經活的太久了,人生的維度被她拉到了一個很難找到參考的程度。
如果有長輩能夠指導,她也許能在更多事上面更加清醒一些,但不幸的是,家族在她尚且年輕的時候就分崩離析了,她在孤身一人度過了正常人的壯年期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漫長的壽命時是無助的。
這導緻她的思考方式并不成熟。
張家也許有一套策略來和自己的本能和平共處,但她沒有從長輩那裡學到在這項技能,她能夠隐約意識到現在的安穩也許是不對的,但她暫時想不到為什麼,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遵守這裡的規則,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可她注定要違反這個規則的,來參加拍賣會的來賓不應該在拍賣會的途中溜進用作倉庫的地下一層。
高棉人大費周章地設置這個局來複原這場拍賣會,是為了拿走一樣東西,在拿的過程中,即使這個局本身非常兇險,他們在設置的時候也會盡量确保自己的安全。
這是他們一開始的猜想。
——但真的是這樣的嗎?
她冷冷盯着這些在競價的屍體,摘掉了自己的助聽器。
周遭的嘈雜都消失了,複刻了當年拍賣會的場景在她眼裡也淡了下來,在她的耳朵裡,已經聽不到現在的環境音了。
她閉上了眼睛,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我現在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嗎?”
消失的環境音之外,有另外一種聲音清晰了起來,那是一種持續的、類似于心跳的聲音,也有點像什麼人在竊竊私語。
她聽了一會,沒得到什麼有效的信息,于是問了下一個問題。
“今天的風險還是可控的嗎?”
依舊是什麼都沒有。
問到這個程度,如果還沒有得到一點提示,她大概也就不用問了。但她還是又問了一個問題:
“我對這裡的理解是不是錯的?”
左耳莫名響了一下,像是耳鼓膜因為氣壓不平衡而出現的鼓膜鼓脹一樣,輕微的刺痛刺進大腦裡,她立刻睜開了眼睛。
拍賣會依舊在進行,現在已經是第三件物品了,時間是八點五十九分,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她知道,可能已經出事了。
鼻子裡突然有一股暖流,她低下頭,一串血液滴到了褲子上。
現在的症狀還很輕微,如果她保持冷靜,能不能延長這個過程,這個問題是未知的。
距離午夜零點還有整整三個小時,變成這裡的一員,需要多少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