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個古井女屍案所賜，黑眼鏡對一切會扒人肩膀的東西都敬謝不敏。

沒時間讓他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違規了，蹲着的姿勢發力受限，而且現在自己面前的地闆流了一地的血和腐敗組織液，他一點都不想在這種地闆上打滾。

他調動腰部肌肉反向起跳，原地去踢那個粽子，如果能踢到，那一腳的力氣足夠讓粽子骨頭散架，但他什麼都沒踢到。重新落地的時候，他發現身邊什麼都沒有，剛剛那個人形像是幻覺。

幻覺嗎？

再一個眨眼，那東西直接出現在了眼前——裹着絲綢、身後被顔色不妙的液體浸透，眼窩處凹陷下去的屍體離他的臉隻有一臂的距離。是個男性，身高隻比他矮一點，體格很健壯。

現在黑眼鏡是站着的狀态了，更好發力，他直接閃出去五六米，同時抽出身上的短刀扔了過去。但隻有短刀落地的聲音，什麼都沒有碰到。

那麼近的距離，這位老前輩看起來很不好惹。

現在喊救命讓張海盈和自家親戚說說好話是來不及了，現在得先看看這個老前輩都有什麼招數。

對方的動作太快了，夾層不高，如果在這裡開槍，後坐力不說，聲音就夠讓他吃一壺了。躲到第五下，那個粽子的手指直接插進了他的肩膀裡，劇痛沿着神經很快就傳遞到了大腦裡，他按下身子往反方向躲，手指沒能直直插下去，再遲一點，他就該被扯掉一條胳膊了。

一聲很重的碰撞聲之後，最左邊那副棺材被撞歪了幾寸。

這棺材裡面裝的什麼東西，這麼重，鉛塊嗎？

老前輩已經被撞散架了，但手指指骨還插在他的肩膀裡面，連帶着一節小臂，其他部分散落了一地。

不愧是張家人，連起屍都這麼兇，他小心活動了下受傷的肩膀，指骨已經插得太深了，小指斜插進了鎖骨上方，下面有很多複雜的血管組織，貿然拔出來可能會傷到動脈，這個位置離心髒太近了，會很危險。

他低頭去檢查地上的屍體，老前輩被砸得稀碎，松了口氣的是其他十二具屍體依舊躺得平整。

現在上面已經沒動靜了，這裡的三口棺材放在這裡的時間不可考，但看地上血液的痕迹，棺材放在這裡的時間是早于這些張家人被放進來的時間的。剛剛他借用了其中一副棺材處理了張家的老前輩，撞歪了上面的蓋子，撞上去的時候他就覺得這棺材重得離奇，這下他得看看裡面是什麼了。

把兩根位置沒那麼危險的指骨拔出來，潦草消了下毒，黑眼鏡打開了第一副棺材。

裡面的陪葬品早就被摸走了，已經褪色的紅色的絲綢裡面包着一個歪着頭的嬰兒頭骨，已經白骨化了。這麼小的嬰兒，用這麼大的棺材？

他用短刀挑開包着嬰兒的絲綢，才發現裡面還有另外一個嬰兒。上半身的骨頭有缺失，但隻有三條腿骨，骨盆也不完整。連體嬰？

這個棺材的時間肯定早于這裡被修起來的時間，那個時候能分娩出連體嬰嗎？恐怕是從母體裡面強行拿出來的吧。

在古代，東南亞和日本一樣，都會忌諱多胞胎。

部分地區有驅趕村落裡的雙胞胎的習俗，也會有人相信雙胞胎是魔鬼，有通靈的能力，會拿雙胞胎作為獻給神明的祭品，這種獻祭溫柔一點就是丢進山裡的洞穴讓雙胞胎自生自滅，殘忍一點就是活着肢解。

他又推開了另外兩個棺材的蓋子，裡面是另外兩對連體嬰。那個年代，有這種嚴重畸形的雙胞胎能夠活着出生已經是奇迹了，這些人從哪裡找來了三對？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棺材的原主絕對不是這六個嬰兒，看來這裡是某種獻祭儀式的現場。

掀開棺材裡面已經腐爛的鋪蓋，下面有一個夾層，撬開之後，下面是大量的銅塊，這裡氣候潮濕，早就蓋滿了銅綠，黑眼鏡随手拿起了一塊，實心的，底部銅綠較少的地方刻着梵文，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三對連體嬰，刻着宗教文字的銅磚，肯定和什麼法事有關。高棉人複原這場拍賣會的布置？

黑眼鏡環視了一圈這個夾層，其餘十二具屍體都很老實的躺在地上，這個古怪的祭場裡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了，他肩膀上還插着兩根老前輩的指骨，傷口依舊很痛，但差不多止血了。

這趟似乎收獲頗豐，想想看，除了兩根還插在肉裡的指骨，還要帶點什麼伴手禮回去呢？

------

八點，張海盈選了一張靠後排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捏了捏鼻梁，覺得自己眼睛痛。好像即使是她這樣見多識廣的人，和一群被燒得五花八門的屍體社交還是有點離譜了。

這些屍體隻能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反複說一樣的話，順着他們說的說下去就好，從他們嘴裡套出來不少信息。比如這場拍賣會發生的時間是1889年，兩年前柬埔寨剛剛加入法屬印度□□聯邦，一時間這裡來了很多法國人。這個宅子的原主是當時法國總督府的一名官員，他癡迷于高棉藝術。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說得不好聽一點，他就是個掠奪、倒賣高棉文物的侵略者。

如果是這樣的背景，能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修起這樣的建築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