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拉了拉身旁人的衣服,用手勢告訴他跟着自己,别管其他東西。
每個區域的地标都是不同的顔色,他們徑直穿過了用了三種顔色的區域,走到了倉庫的最深處,那裡已經很黑了,地上的地标也是黑色的,用法文雜亂地寫着一個單詞,意思是“危險”。
那裡被擺了一個神龛,主神位已經空了,但原先放在那裡的東西應該不是一個常規的神像,空出來的位置有點超尺寸了。
神龛周圍是一些布料,因為年代久遠而且直接暴露在空氣裡,料子的顔色早就褪色了,應該是亞麻的布,撥開那些布,下面是一些奇怪的印子。
黑眼鏡很有耐心地把所有布都掀開,直起身子來整體看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一整副五髒六腑,原本應該是挖了一個人的全部内髒放在這裡,用布蓋上的,而且這個人是個鏡面人,也就是說他的心髒長在右邊。
這就很有意思了。
三樓夾層裡面那些連體嬰,這裡的鏡面人,高棉人使用的法術裡取悅的力量,喜歡殘缺的人。
所以,他們會選擇有殘疾的人做生樁嗎?
他回頭說出了這個猜想,但張海盈的思緒顯然已經不在這裡了,她在盯着那副神龛看,然後指了指神龛的背面。
黑眼鏡心領神會,看來老闆剛剛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已經花完了今天的講話額度,已經不樂意開口講話了,他十分積極地繞過地上的那套内髒,果然發現神龛後面的地上有一塊可以活動的石闆。
今天遇到的可活動石闆未免太多了一點,他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移開石闆,下面是一個很陡峭的石階,他們爬下去,發現這裡是一個很空曠的空間,房屋的基柱矗立在各處,這裡已經是建築的地基了,但這裡的牆壁被畫蛇添足地裝修成了和樓上一樣的風格。
隻是看到那種踢腳線,黑眼鏡就意識到這裡大概是張海盈給他看的第一張人皮照片被拍下來的地方。
下面有輕微的風聲和水流聲,這裡的水系十分發達,附近有水流很正常。這裡并不完全是封閉的。
這裡已經太黑了,張海盈的眼睛無法在這種黑暗中看清東西,他們打開了手電,往更深的地方走了過去。走到面前才發現,那些柱子非常粗,幾乎要三人合抱才能抱得住。
走過的地方可視的柱子一共有五個,其中有三個埋了人。她在心裡如此判斷。
她的眼睛很特殊,可以看到“不幹淨”的東西。
屍體不一定不幹淨,但被用作生樁的屍體肯定不幹淨。這些人是不是有殘缺的,她無法判斷,但這些柱子的走向,如果連起來的話,像是北鬥星的一部分。
看來設置了這個局的人還會觀星。
走了十幾分鐘,他們就已經走到頭了,路的盡頭擺着四個架子,上面挂着四張人皮,都紋着麒麟。
其中一個确實是那張照片上面的,原主是一個女人,皮非常完整幹淨,這是一個沒有生育過的女人。
架子的擺法很雜亂,黑眼鏡看了一下,在腦子裡過了下前兩次他們發現人皮的擺法,如果把這些人皮擺放的位置都畫在一張白紙上面——
好像是張海盈第一天在那個放着胎兒屍蠱的缸下面發現的那副地圖的樣式。
黑眼鏡想轉頭和她分享這個發現,但他發現她的眼神很奇怪。
她在忍耐什麼。
環境沒有任何問題,除了被切開又縫上的肩膀,他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在黑暗裡,人的瞳孔會散開,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散得有點太過了,配上她藍色的虹膜,瞳孔黑得非常詭異。
有問題。
他伸手過去想拍拍她,但被一巴掌拍開了,看樣子神志還算清醒,但黑眼鏡知道哪裡不對了,她的體溫升高了。
他伸手鉗住她的下巴,很輕易地強迫她張開了嘴,倒是沒有反抗的很厲害,可能是已經沒力氣了,也可能是覺得反抗沒必要。
熱呼吸道綜合征。[1]
再由着她忍一會,肺就該被燒熟了。
怪不得剛剛急着進來又不願意開口說話,原來是嗓子已經被燒壞了。
如果他們跑進倉庫是一種違規,但自己并沒有被懲罰,這個局沒理由對他心慈手軟。所以她剛剛在上面違反了這裡的邏輯嗎?
現在思考“為什麼”已經沒有必要了,當務之急是解決她的問題,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她可能也會變成外面見到的那些燒得均勻的屍體,再過一會肺功能減弱,引起大腦缺氧就麻煩了。
“你應該和我商量一下吧。”他抱怨了一句,把人抱起來放到牆角,讓她能夠靠着什麼好呼吸。
他苦笑了一下,說着得罪了,拉開了她的外套,下面是一件低領貼身短袖,露出來的皮膚上,麒麟紋身已經整個浮現出來了。
“老闆,有什麼吩咐嗎?”
她在他的手心裡寫了兩個字:
“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