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隻能問三個問題,”她似乎是看出來了他想要說什麼,主動做了解釋,“至于你的第二個問題,我也可以回答你,因為我沒有被天授過。”
“所以?”黑眼鏡洗耳恭聽。
“我沒有被天授不是天生的,我被篩選過,和張起靈作為族長的意義不同,我的目的是‘留存’,我被養大的意義就是如此,這是一種被強加的義務,即使家族已經沒落很多年了,但慣性還是會推動我去做一些事情。”
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糾結怎麼組織語言,她剛剛為了解釋那些問題已經消耗了不少語言份額,現在似乎已經處于超支狀态了。
最終她選了一個最簡潔的說法:“沒有别人可選了,但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很高,可能會影響我們剩餘這些人的生活,無論他們在哪裡,在各自分散之後有沒有過上正常人的日子。”
“那你怎麼辦?”他又問了一個問題。
“惡意很明顯,”她歎了口氣,“但我不得不接受了。”
黑眼鏡就笑:“我最讨厭你們這些神神叨叨又苦大仇深的戲碼了,搞什麼宿命論,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這是個抱怨,也是個玩笑,但沒想到的是,她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你說得對,如果有下次的話,我會考慮這個方向。”
黑眼鏡被哽在了原地,看着她把穿回去的衣服又脫了下來,露出象牙白的皮膚來,被動作帶起來的灰塵萦繞在她身邊,在視野裡形成一片發亮的區域,但沒欣賞幾眼,他的視線就被丢過來的衣服兜頭蓋臉地遮了起來。
“我帶你進來的原因就是希望能有一個外人在必要的時候幫我做判斷,而且,如果我解決不了的話,你可以幫我把東西帶出去,你知道張起靈在哪裡。”
她發表了遺言一般的總結陳詞,黑眼鏡把衣服從頭上扯下來,看到她已經翻出護目鏡戴上了,身上隻剩下一件黑色的背心和到膝蓋上方的遊泳短褲,肌肉并不明顯,但從身體狀況看得出來身手很好。
那個地裂很窄,黑眼鏡的身闆是下不去的,她勉強能用小一點的身材和縮骨下去,所以他們在這件事上面無□□換,下面的所有風險都得張海盈一個人承擔。
“你自由下潛的記錄是多少?”即使現在可能并不隻是自由潛水水平的問題,黑眼鏡還是要問一句。
現在語言份額是真的消耗完了,她沒有理會這個問題,快速用确認信号這一重要議題把他更多的問題賭了回去。
第一次下潛上來的速度很快,六分多鐘,她就從水裡冒出頭來了。
“下面有一個縮小版的明代建築,像是一個寺廟,隻有半人多高,不是給人住的,周圍的泥很軟,我沒有貿然扒開。那個建築上有刻着字,但是是西夏文,證明部分材料可能是從西夏國的建築上扒下來。”
“據我所知,西夏國沒有建這種小屋子的習慣,喪葬習慣也沒有。”真是越來越混亂了,西夏文都出來了。
她點了點頭,意思是認可這個說法。
第一次下潛,她隻探索了這個古怪建築的附近,這裡除了這個建築之外就是一些被沖過來的頭骨,遠處的頭骨正面都是沖着這個建築的,她決定先不動這個建築。
第二次下潛用了八分鐘,這種複雜環境的水下探索體力消耗和心理挑戰都很大,但她浮上來之後看起來還算遊刃有餘。
“那個建築先不動,周邊有一些被人為堆起來的土堆,如果看風水的話意思是借後代的福澤,人都死了,一般不會這麼對自己的後代,這種風水局很罕見。這裡是一個這裡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了,我要換一個地方下去。”
這确實很罕見。
第三次下潛,她選了剛剛看到很多頭骨的那條地裂,這裡比剛才那個要寬敞一點,她沒有縮骨,直接滑下去了。這次下去的有一點久,到第十分鐘,抓在手裡的繩子也還在動,沒有異常的動靜,但黑眼鏡還是按照約定沖水下打了信号,提醒她時間。
過了十幾秒,水下有光晃了晃,但不是任何一種他們約定好的信号,繩子的晃動還在繼續,似乎是在往上浮,但十幾米開外,她從另外一條還沒探索過的地裂裡冒出個頭來,表情有點茫然,似乎對自己的出水地有點疑惑。
太像了。動作,表情,和本人都很像,但黑眼鏡知道,那不是她。
他和那個東西對上了視線,臉一模一樣,但那東西的瞳孔很散,像一個黑洞,直覺提示他不能繼續對視了,但他不能完全不盯着這個未知的玩意。他看到那東西張嘴,口型似乎是:
“我怎麼在這裡?”
很符合邏輯的一句話。
但是他沒有聽到正常的說話聲音,被口型帶出來的,是一種扭曲的、像是咒語的發音。
手裡繩子的晃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