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很舊的黃銅鑰匙。
像是在舊社會那種雕花大門上用的大鎖上用的,漢地的風格,不像是本地貨。頭頂那個宅子的第三任主人是中國人,現在看來,買下這裡的中國人大概是什麼人,一目了然。
張海盈盯着那把鑰匙若有所思,她盯了好一陣子,又把自己身上的筆記本翻了出來,翻到了最後一頁,那是一張地圖。
那個胎兒屍蠱下面的空間,留着一個僞裝成八卦圖的地圖,但是因為年代久遠,作畫的材料也很易腐,她看到的時候很多部分已經很模糊了,但勉強還能看出來和那十三張人皮的放置地點有關聯,如果把十三個點連起來,那很像是一座山脈的走勢。如果從風水的角度看,這個走勢的山脈風水很利,按照他們這行的職業病,是會想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的程度。
這是暗示她再跑一趟的意思了,她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
半年前收到那個包裹的時候,她就預感到這兩年的悠閑日子要結束了,這是又要支使她去幹活的意思了。
這個房間的門雖然有近期内開關的痕迹,但裡面的灰塵落得很結實,床上的織物已經開始爛了,一扯動就往下掉渣,桌子是空的,上面什麼都沒放,表面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痕迹。這房間其實有三扇門,他們打開過的有兩扇,另外一扇設計得非常古怪,有點像是旋轉門的結構,因為潮濕,木頭的門框已經變形了,推了推,門也完全卡死了。
但這很好辦,隻要一點力氣,這門就能整個從框子上面被扯下來。
黑眼鏡問,要拆嗎?張海盈搖了搖頭。
這是剛剛說了太多話,現在已經不想開口了。她翹着腿坐在那條三條腿的椅子上,巧妙地保持着椅子的平衡,椅子在坐下去的時候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依舊堅強地保持着形狀,沒有完全散掉。
他暫時放棄了進去看看的想法,躺在隻剩下鐵架子的床上放空。他在幻覺裡可能經曆了什麼事情,可能和什麼東西打了一架,現在全身都有點微妙的痛感,這是短時間内劇烈運動後的後遺症,以他的體力,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别睡。”張海盈突然出聲了,“睡眠裡可能會再次掉進幻覺。”
“你研究出什麼了麼?”
“這鑰匙不是用來開門的。”
“不開門?”黑眼鏡就笑,“難道是用來開瓢的嗎?”
“起來。”
在這裡的如果是吳邪或者解雨臣,會解釋自己做事的邏輯,但這裡是張海盈,或者如果是張起靈,他們不會做任何解釋。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還是照做了,乖乖坐在了床邊,因為床有點矮,他不得不曲着腿。
她毫不客氣地把手指插進了他的頭發裡,從發際線開始一寸一寸的摸索,觸感很奇怪,她的動作顯然是在找什麼東西,但力度剛好,按上去還有點舒服。
一整遍按完,張海盈表情古怪地瞥了一眼過來,然後借着拍肩的動作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指。
“就是用來開瓢的。”她認可了那個猜測:“你知道你的頭上現在有三個圓形的印記嗎?”
那些印記大概有小指尖粗細,需要很仔細的摸才能摸到,像是用什麼模具按上去的,隻是頭皮上一層淺淺的凸起,下面的頭骨沒有任何異常。一個在頭頂,兩個在靠近頸部的位置,那下面正好是腦幹,捅下去可以立刻把人弄死。
“你遇到的那些吊屍頭頂的洞在什麼位置?”
黑眼鏡納悶地摸着自己頭上的印記:“就這兒。”
所以那個洞的作用可能不隻是灌水銀剝皮。
人的腦子裡可以開出什麼?他在進入幻覺的時候,在現實裡到底遇到了什麼?
“你怎麼知道這是用來開瓢的?”
“在東南亞待過的不隻有你,”她語焉不詳地說:“接下來不要睡覺,我會看住你的。”
他沒有再問更多了。
這是真的想要看住他,她現在連寶貴的睡眠時間都放棄了,他們清點了身上帶的東西,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收獲,其餘裝備已經被壓縮得很少了,她應該有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包裡的食物沒有消耗,黑眼鏡勸她吃點再繼續走,反而被看着多吃了點。
“你這樣讓人很是害怕,”他嘴裡塞着東西,說話有點口齒不清,他裝出了一副害怕的神情:“像是我命不——”
他被給了一巴掌,力氣不重,但剛好打斷他的發言。
“待會你來幹活。”張海盈冷着臉簡短地做了解釋。
那扇門被單手拆了下來,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了?”黑眼鏡看她表情古怪,問了一句。
她沒有立刻搭腔,而是先按照标準流程試探了一下門後面的空氣,确認沒問題,她才轉頭說:“解雨臣說你很會搞破壞,看來是真的。”
黑眼鏡就笑:“他還說我什麼壞話了?”
她用手電掃了下門後那個空間,大概有一百平左右,層高有四五米,裡面堆着很多兩人高的東西,都蓋着厚重的亞麻布,下面像是碼放整齊的箱子,箱子堆和箱子堆之間有很清晰的區隔,塞得并不滿。
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在這個空間裡了,沒有理會他的提問,等了幾秒,确認她不會回答了之後,黑眼鏡也開始仔細打量這裡,不指望她能繼續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