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10點了,山路漆黑難行,杆子作為姜村代表送學生和明星回學校,陳速與他同行。
山路并排着不好走,前後兩三人成團,各自聊得熱熱鬧鬧,手電白光搖搖晃晃。
杆子邊走邊問:“陳哥,你今天和小田聊得怎麼樣了?”
陳速的注意力全落在前面不遠處,杆子問到第三遍他才回過神:“你剛才說什麼了?”
“你今天怎麼魂不守舍的?”杆子奇怪道,說着又拿手電白光晃了晃他的臉,“不是讓什麼髒東西附身了吧?”
他這話一出,屁股後跟着一群學生叽叽喳喳嚷起來。
“什麼髒東西?”
“鬼啊?”
“啊啊啊!”
“别亂别亂,嚷什麼呢?哪有什麼鬼?”校長走在最後面,擡高嗓門呵斥,“好好看路,掉溝裡了沒人撈啊!”
陳速煩躁地瞪了杆子一眼:“亂說什麼,張嘴就來。”
杆子笑嘻嘻地撓了撓頭:“滿意就早點把事辦了吧,咱們山裡人樸實,不搞城裡人拖泥帶水那套。”
他說着還停下腳步擡胳膊頂了頂陳速的胸膛,得意洋洋說:“那瑤瑤嘴也甜,聰明能幹,才七歲就能做一家人的飯了,跟你那不是妥妥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嗎?”
“雖然娃不是親生的……但是你放心,小田肯定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陳速沉沉盯着眼前那隻不懂看人臉色的後腦勺,冷冷說了句:“閉嘴。”
話音落下的同時,走在前面的楊燦回過頭來,目光猝不及防地對視上,兩道眉毛皺得意味深長。
“什麼情況?”杆子自然也看到了前面遞來的那個不算友好的眼神。
“人家誤會了。”陳速步履太平,邊走邊摸出煙盒,抖出根煙咬在嘴裡,“你上次說瑤瑤的入學資格還沒搞定吧?我這兩天找關系處理一下。”
“那我這個做表叔的先替瑤瑤謝了。”杆子笑着應,“以後孩子自己來孝敬你。”
“談不上這些。”陳速慢吞吞地把煙點上,目光遙遙望着前面彎曲的隊伍,其中那個纖細婀娜的身影,一次也沒回過頭,他的語氣更加不耐煩,“别再啰嗦了。”
杆子聳了聳肩不再說話。
姜村到學校不算太遠,但山路也得走四十分鐘,雜草叢生又陡峭颠簸,正常人走着也累,更何況一群明星,一條路被無限拉長。
陳速嘴上不說,但明顯有些受不住,杆子就讓他在學校住下了。
夜深人靜時,陳速倦怠地坐在田坎上,悶頭抽煙。
身後不遠的地方,是明星保姆車的聚集地,再前面,是學校,他回頭看,攝像頭裡的幽幽藍光都熄滅了。
晚上那頓飯吃到後面也沒勁兒了,話題有意無意在往江司甜身上靠。
“沒想到甜姐還上過春晚,哪年哪個節目啊?”
“我記得江老師剛入圈就和國際大導合作,和影帝搭戲,怎麼還會欠錢?”
“這個嘛,也可能是欠了情債。”
……
上過春晚的資源咖,欠了情債的小明星。
每一個關鍵詞拎出來,都别有深意。
一杆煙燒得陳速頭暈腦熱,也可能是酒喝多了,他再一回頭,就看到江司甜圍着披肩從學校走出來,掩唇咳了兩聲,病病歪歪的樣子。
陳速從田坎上站起身,手指上夾着的火光明明滅滅,他拿煙頭燙路邊的草,燙出短促微弱的一陣噼裡啪啦,幾隻蟋蟀從他腿邊跳開,滅掉的煙随手一抛丢進菜地裡。
回學校,找校長擠擠,與院子裡拿着手機好像在找信号的江司甜擦肩而過。
手機屏幕裡晃過一張明媚可愛的小臉,兩隻眼睛純真清澈,畫面卡住了。
陳速腳步停住,回頭看她,屏幕裡又換成一張男人的臉,遠遠的,在随意扯領帶,樣貌一看就是貴公子,持重、矜貴。
聲音也好聽,隻是隐約有些愠怒:“你去棠城支教了?”
江司甜甕聲甕氣地“嗯”了聲,撇開臉望着對面的山坡。
“哈,你可真行,去九寨拍戲一走三個月,殺青直接去棠城,穗甯早就鬧着想你了。”
“離得近,順路了,懶得來回折騰,再說這邊節目都開始錄了……”
“行了你别狡辯,我明天帶她過來。”
話落,屏幕裡的男人就消失了,鏡頭對準了天花闆,光線亮堂的大别墅,頂上的水晶燈大得屏幕裝不下。
很快,那張可愛的小臉又冒出來,霸占整個屏幕,粉紅小嘴蠕了蠕,像是在叫“媽咪”,但是聲音軟得完全聽不見。
“穗甯乖。”江司甜聲音嘹亮又溫柔地安撫她,“怎麼還不睡覺?媽咪三個月後就回來。”
三個月後又三個月,小家夥雙眼瞬間蓄起淚,癟了嘴,一句話都不說,丢下手機哒哒跑開了,屏幕裡漆黑一片,沒幾分鐘,那邊斷斷續續傳來男人的聲音,聽不太清楚,屏幕重新變亮。
“祁躍,你别帶她來,棠城條件不好,山裡更是,她哪裡能吃這種苦?”江司甜着急地說,“等這邊穩定一點,我想辦法回……”
嘟嘟嘟,電話挂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