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甜無奈地歎口氣,轉身,就對上陳速一張冷硬的臉,眉毛聳着,胳膊端着,高高乜着她。
“你女兒?”
“是。”
陳速垂眸:“幾歲了?”
“四歲。”江司甜沒有猶豫。
陳速鼓膜嗡嗡震得疼,低下頭,顫抖着手摸出煙,啪啪摁動廉價的塑料打火機。
可一支煙無論如何都點不燃。
山裡風大,飛沙走石熄滅了火苗,也迷了眼睛。
江司甜平靜地攏了攏披肩,聲音清冷:“一起吃個飯吧,學校書籍都舊了,我明天去棠城采購書籍,結束後應該有時間請你吃飯。”
“你是來賺錢的還是來做慈善的?”
“那你呢?”
陳速皺起眉,不耐煩地說:“你少管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想管你。”江司甜态度平平,兩隻眼眸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眷戀,甚至沒有一點情緒,“就是想說那麼多年沒見了,請你吃個飯,你以前幫過我挺多的,一直也沒認真謝過你。”
陳速垂眸不語,那支煙終于被點燃,同時也被無情地遺忘,在指間默默燃燒,飄出一縷單薄、灰白、淩亂的霧。
江司甜見他無意再說什麼,擡腿從他身邊繞過:“沒有時間就算了,陳老師早點休息。”
“你請一個廚子吃什麼飯?”他叫住她,聲音沉悶,“回家吃。”
換江司甜不說話了,隻是臉龐稍側一下,被昏暗的燈光瞄出一條高雅又美麗的輪廓,很快回頭,沉默着走了。
陳速緩慢又顫抖地擡起手,狠狠抽了一口煙,濃厚煙圈從鼻孔和唇縫團團溢出。
-
杆子開着酷帥的奔馳車進山,底盤被路中央突出來的大石塊給撞了,平時開個破三輪哪裡注意過這些,一時間不知道該心疼錢還是該心疼車,罵罵咧咧地停在路邊,打電話問陳速哪根筋搭錯了——
平時都開三輪車,半夜三更給他從床上敲起來,讓他去家裡取鑰匙,早上開車庫裡的奔馳來接他。
收到控訴的陳速直接把電話挂了,跟江司甜說得走一段路下去,她自然沒意見,怕祁躍真來突然襲擊,就讓楊燦留在學校。
校長把他倆送下去,一路都在拜托陳速幫忙照顧江司甜。
到地兒看到奔馳車,校長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陳速那麼有錢。
杆子看到江司甜更詫異,沒想到她和陳速站在一起,一個酷黑的正點,一個雪白的正點,模樣竟然不突兀。
陳速那雙漆黑眼睛時不時就往人家身上瞄,偷兒似的,禍心藏不住,難怪看不上姜思田。
也不想想那大明星是他能攀上的嗎?
陳速臉色難看地拍車窗,讓杆子挪到後排去,他來開車。
杆子怪眉怪眼地瞄他一眼,下車後馬上變臉,開心地跟江司甜打招呼:“那個,江?江老師?”
江司甜禮貌微笑:“你好,叫我小江就好。”
杆子也笑,用蹩腳普通話回:“叫我杆子就行。”
兩人昨日短暫相處過,但一直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此時互相點頭,遲到的介紹也不過客氣地一筆帶過。
江司甜走到後排,車門打不開,陳速撐着車門盯着她,嘴角扯了下:“江老師拿我當司機?”
“對不起,我沒那個意思。”
陳速涼飕飕地望着她:“有沒有那個意思江老師心知肚明。”
校長驚恐地看了他一眼,急忙遞眼色,陳速不管不顧地上車,嘟嘟安兩聲喇叭。
江司甜隻好走到副駕駛坐下,期間杆子多次試着開車門,但直到江司甜系上安全帶了,他才打開後排車門。
大家都坐好系好安全帶了。
陳速一手持方向盤,一手搭着車窗,漫不經心地倒車,潇潇灑灑地轉個彎,在校長的揮手送别下,絕塵而去。
車上靜悄悄的,安靜了幾分鐘,行駛到了寬敞點的地方,陳速才空出手播音樂,随機到的都是鋼琴曲,沒歌詞。
杆子聽得昏昏欲睡,直到即将路過姜村,他才拍了拍座椅,湊到陳速後腦勺邊說:“陳哥,等會兒在姜村刹一腳,把嫂子和瑤瑤接着一起。”
陳速飛快皺眉:“什麼嫂子?”
反應過來,又輕咳一聲,問:“接她做什麼?”
“這可是早就約好了的,上午逛街,給瑤瑤買新衣服,午飯在店裡吃,你親自下廚,下午逛公園,看電影,電影票我都給你定好了,答應了就得做到,别讓瑤瑤傷心。”
杆子一頓輸出,期間多次瞄向江司甜。
杆子偷偷瞄,陳速也偷偷瞄。
江司甜漠不關心地望着窗外,陽光晃過眼睛,又拿出墨鏡帶上,嘴角一直勾勒淡淡笑意,有種遺世獨立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