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邈思擡起頭來,對皇上一笑。“皇上,你以為你就清白了嗎?司徒遜是你的心腹,是你要殺了我父親,是吧。”
魯明上前喝止道:“宋邈思,大膽!竟如此公然挑釁皇上!”
皇上面無表情,神态威嚴,緩緩說道:“朕确實不知宋辛一事,朕想......宋辛他怕不是畏罪潛逃了,也說不定。”
宋邈思微微蹙眉,寒心一笑。
“畏罪潛逃?皇上,誰人不知,父親兢兢業業,開糧赈災,十幾年來,江州城中無人怨他,父親何罪之有?”
皇上徐徐說道:“二十年前,宋辛曾與長公主有過一段私情,今日來到京城後,又暗中勾結長公主,前幾日長公主欲要用毒殺我皇子,斷我子嗣。幸好被朕及時發現,你可知......那毒藥從何而來?”
宋邈思愣愣聽着,神色茫然。
皇上身側的太監走上前,說道:“那服毒藥,唯有江洲藥王所有。已經查明,便是宋辛差人從江洲藥王手上購入。”
皇上又輕輕擡手。
不一會,長公主便被侍衛拖至殿上,雙手被繩子綁住,頭發零散,面朝衆人跪于殿前。
“素心,你說,朕可有冤枉宋辛與你?”
衆目睽睽下,長公主眼神呆滞,無言。
衆人以為長公主無冤可申,不知長公主已被割去了舌頭,并止血縫口。
見狀,宋邈思喃喃道:“不可能……”轉而擡頭對司徒遜說道。
“司徒遜,今日,當着九重國萬千子民,你說這狗皇帝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究竟是不是奉他的命令殺了我父親。”
此時,皇上望着司徒遜,司徒遜面色沉重的看着宋邈思。
片刻後,皇上輕輕擡起手指,示意暗處的箭衛放箭。
就在暗箭即将射中宋邈思之際,卻不想一男子竟擋在了宋邈思面前,接住了箭。
箭中心髒,鮮血慢慢湧出。
皇上怔怔地凝視着登聞鼓台上中箭的男子,那個跟随自己數載、視為兒子的男子。
兩人目光交彙。
片刻的沉默後,皇上緩緩從龍椅上站起來,緊閉雙唇,佝偻着身子,拖着一身黃色長袍,步伐略顯沉重,穿過橫在街市中間的大殿長廊。
一步、兩步、三步......
在男子應是最後一眼的注視下,皇上也面無表情的側頭望過來一眼。
男子緩緩倒下之際,睫毛顫動了兩下,輕輕一笑。
皇上攥緊拳頭收回目光,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長廊的殿門處。
司徒遜倒下了。宋邈思回過神來,上前抱住司徒遜,蹲在地上,怨聲哭泣道:“司徒遜、司徒遜......,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救我。”
司徒遜強忍疼痛,嘴角流出鮮血,喃喃道:“邈思,對不起。這條命……是我欠你的,現在……還給你。”努力擡起手,為宋邈思拭去眼淚。“不要哭了,若我死了,你便不會這麼折磨自己了。”
宋邈思抽泣着,搖搖頭。
司徒遜顫抖着手,從懷中掏出一支紅珠玉簪。“這個玉簪,是我買來送給你的,隻有五文錢,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記得……”宋邈思埋頭喃喃道。
司徒遜吞着血,說道:“昨天我做了個夢,夢到你終于回到了江州,你牽着我的手,頭上戴着它,在漫山花海中對着我笑,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幸福,我司徒遜從來沒有過如此安穩的時刻。還有,宋辛,他是個好官。他的骨灰被我送回宋氏族陵安葬了。”
宋邈思從司徒遜滿是鮮血的手中拿過簪子,摸着司徒遜的臉龐,哀求道:“你好過來,我們一起去江州好不好?”
司徒遜笑着摸了摸宋邈思的臉頰。
片刻後,司徒遜轉頭看着遠處的林川川,輕輕一笑,“川川……”
林川川愣愣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司徒遜,面色蒼白。
林川川始終不相信,師傅,武功高強,怎麼會死呢......
“師傅......”林川川收到司徒遜的召喚,強忍的眼淚終于落下來,神色恍惚的走上前去,跪在司徒遜面前。
司徒遜低聲道:“川川,師傅要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任性,知道嗎?”
淚水模糊了視線,林川川皺着眉頭,歎聲道:“師傅,您怎麼會死呢,您不是說,要帶徒兒去西域治病的嗎,您起來呀,您可是徒兒在京城的靠山,徒兒,徒兒還想吃張大廚做的美食呢,你不在他肯定不給我做呀,你起來呀。師傅......”
“川川,為師後悔了,亦不該讓你卷進來,不該……”司徒遜說着,聲音愈來愈低,直到沒有了呼吸。
宋邈思望着手中的玉簪。
也許,這世間......已沒有可牽挂的人了吧。
片刻後,林川川感覺有溫熱的血濺到了自己臉上,擡頭一看,宋邈思将簪子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脖頸,全身無力的躺在司徒遜身邊。
“邈思!”林川川哽咽的喚道,爬到宋邈思身邊,抱着宋邈思,欲要為她擦幹淨脖頸處流出的血。
林川川的淚水從眼中滑落下來,慌張顫抖,擡頭對台下的陸景深說道:“陸景深,快叫太醫,求求你,快叫太醫來呀。”
陸景深緊皺着眉頭看着林川川,心痛如絞。
宋邈思按住林川川,悲凄一笑,擡眸看着林川川。
“沒用了。川川,你還記得嗎,林老曾說,若有一日,我應放下執着和仇恨,原來……竟是這個意思。對不起......川川。”
随之拔下簪子,攥着司徒遜的手。眼淚順勢流下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久後,有人說那日看到了一對白鴿,一齊飛去了南方。那是江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