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此地危險,連基本地形也不得而知,更讓人細思極恐的是,方才雪山崩塌前,那蒙面人定會抓住一線生機,與他們一同跳了下來。
四周沒有任何光線,黑暗處待久了林錦璨的眼睛有些發脹,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後腰子就會被捅出個大窟窿來。
林錦璨咽了咽喉,往顧兆側面靠了靠。
二人就這麼默契達成了共識,誰也不曾說一句話,隻想盡快摸黑離開那潮濕發黴的地方。
忽然,身後傳來“滋啦”一聲,在甬道裡的回音格外刺耳,這是劍摩擦地上青石闆的聲音。
林錦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黑燈瞎火裡他們沒有任何武器,她又不能動武,若那蒙面人舉起刀亂砍,命中率是極高的。
顧兆蹙眉,一把掰過林錦璨的肩,将她的嘴悄然捂住,唇邊的氣息發出輕柔的“噓”聲。
身後一熱,她有了堅實的後盾,起碼不用擔心被偷襲了。
過了半晌,甬道裡隻有水珠從頂上墜落的嘀嗒聲,而摩擦消失了。
這也意味着,危險可能越來越近。
林錦璨冒着冷汗,食指關節一塌,指甲扣住了少年的虎口。
一道寒風略過,說那時遲那時快,環住她肩頭的少年忽然松手,掌心朝她背脊猛然一拍。
“呤!”一縷青絲削斷在地。
她習武多年,察覺到對方近在咫尺,伴随着幾道劍影砍下,少年手臂往後一拉,林錦璨便慣性地朝他胸膛摔去。
腰側被人托起,林錦璨很快明白過來,她死死摟住少年的脖子,擡起長腿,如畫圓圈般在半空中甩着。
他拔下林錦璨發髻上的玉簪,手指伸直朝聲響之處飛了出去。
此刻她就是他的武器。
伴随着足底的實感,林錦璨心中暗暗感歎,她救的這男人莫非是什麼武林高手,連看不見的情況下都能這樣精準。
要殺他,真的不是以卵擊石嗎?
伴随着幾道悶哼,連接兩人手腕的布條被刀砍斷,林錦璨無情地摔了出去,被拍到了牆壁上。
天,真痛啊…
劍砍在牆上亮出火花,刺的眼睛發疼。
再這麼待在原地估計得被砍成碎屍,林錦璨抹掉嘴角的鮮血,準備賭一把。
至于顧兆,先不管了,他自己保重吧。
林錦璨在千機閣待了這麼些年,一顆赤誠之心早就變得冰冷,她認為,對自己無利事她不會管。
她俯下身,沿着牆壁往身後洞口跑去。
“站住!”
林錦璨一怔,心裡暗罵,不是?怎麼還是沖她來的?精準攻擊是吧?
身後亮起了燭光,林錦璨不等停下腳步,那蒙面人輕輕一躍,跨過她頭頂繞到她面前,堵住她的去路。
林錦璨抵着牆退無可退,她輕身飛起聚集内力,腳背繃直直往那人脖間踢去。
見蒙面人下腰後仰,她又旋身上前,幾番過招下來,千機閣的招式都被他破解。
怎麼會?
林錦璨飛出暗器将他手中劍打落,她上前,立刻扒開蒙面人的衣領。
一隻展翅大雁的圖騰赫然映入眼簾。
她雙目一圓,原來是自己人?!
林錦璨一個閨中女子,謝夫人用不着雇傭頂級刺客殺她,這一番追殺下來,千機閣暗影的目标估計是那個叫顧兆的男人。
她倒吸一口氣,這下合着是救了自己仇家了。
掌心深處又在躁動,她亮出唯一可以證明自己的東西。
——那條隻用來懲罰千機閣暗影的蠱蟲。
蒙面人眼睛一眯,終于不再主動發起進攻,二人之間的火苗竄動着,在陰暗潮濕之地太過顯眼,林錦璨察覺到顧兆的腳步聲,朱唇微動。
随後,她推了把蒙面人,立即将火苗暗下去了幾分。
“啊!救命!”
少年辨清方向往那趕去,視線昏昏暗暗,一隻火折子可憐兮兮地躺倒在水窪裡。
而角落裡,林錦璨捂着耳朵微微顫抖,原本一頭烏亮的發亂糟糟地散在背脊上,連衣裙也散開了。
少女把埋于雙膝之間的腦袋揚起,杏眸濕紅,羅襪金钗溜,晶瑩的腳趾暴露在空氣中,因為羞恥蜷縮着。
樣子狼狽又可憐。
他歎氣,緩緩走過去,将她的發絲輕柔撥開,語氣卻是嚴肅的:“你一個人瞎跑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
林錦璨才要張開的雙臂一僵,為了給同僚拖延時間,她咬着下唇不甘心氣道:“…你兇什麼?一天天的嘴裡是塞了炮仗嗎?我不跑難道你會舍身護我嗎?”
顧兆沒想到這丫頭片子還跟他叫起闆來了,簡直是好心當驢肝肺。
他才不會哄。
于是語氣很冷,起身:“當然不會,你保重。”
林錦璨一愣,見顧兆真的要走,她
跪坐在地上拉住他的衣袖,淚眼盈盈氣鼓鼓的:“早知道我那天就該捂死你,救了你這麼個白眼狼,當真是錯付了…”
“顧兆,我詛咒你,你這樣的人,這輩子也得不到一顆真心。”
少年一愣,卻又覺得這話好笑:“我需要麼?”
“更何況是你,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真心?你以為你是我誰呢?”
…呃。
林錦璨語塞,有些不自在,他說的其實有道理,然後她非常心虛的松開了手。
她忍着胸口的酸澀:“算了,我,我爛命一條,就…就算死了,我阿爹和小娘高興還來不及呢,你一個人走吧,管我這條爛命有什麼意思…”
少女擰住衣襟嘴角瞥着,顫抖的睫羽下不斷落下滾燙的淚珠,小臉憋的通紅,那貝齒咬住一縷發絲,不讓自己抽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