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林錦璨是被打在瓦片上嘩啦雨聲驚醒的,人還未睜眼,鼻間便嗅到陣陣泥土腥氣。
雨勢來的十分兇猛,加之起了風,樹枝打在半透明琉璃窗上發出巨響。
林錦璨揉着酸痛的脖子,把沉重的發冠扔在了喜被上。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謝如歸怎還不來……
她起身,推開門扉的瞬間雨水撲面而來,幾隻紅燈籠遭不住摧殘,蔫了似的躺在地上。待睜眼,她便瞥見謝如歸一個人,跌跌撞撞扶着走廊上的柱子,朝屋裡走來。
他渾身濕透了,打濕的喜服在他身上宛如血色。
林錦璨不由得後退幾步,立刻把門合上,她叫醒雲濃:“醒醒!”
“怎麼了……”雲濃發着懵。
“快,你從窗戶翻出去。”
雲濃被推到窗台邊不解道:“姑娘,外頭下着雨呢……”
腳步聲愈來愈近,謝如歸的身影已經倒在窗上,林錦璨把人推上去:“去外頭躲躲,若聽見動靜……”
林錦璨一頓,謝如歸發起瘋病來,殺幾個人來也不算什麼新奇的事,若真有事,她應該喊誰來幫她呢……
“不,現在就去找你們三姑娘。”
雲濃趴在窗上,雨水很快淋濕了她:“……啊?三姑娘來無影去無蹤的,奴婢怕是……”
整個京都,能幫她的人寥寥無幾,林錦璨咬牙:“她找不到,就去尋謝鶴徵……”
窗戶合上的刹那,身後的門也被推開了。
林錦璨抹掉臉上雨水,深吸一口氣走近謝如歸。
她幫他擦了擦:“如歸……你怎麼了?”
整個空間靜悄悄的,隻有滂沱大雨聲,突然間,手被冰涼的掌心握住,林錦璨一顫。
“你怕我做什麼呢?”
閃電在天空迅速滑過,謝如歸臉色慘白得不像話,他薄唇勾着,鳳眼下兩抹極淡的烏青抖了下。
“我弱不禁風得了怪病,随時都會咽氣,地下那些鬼魂每天都會來夢裡找我,想讓我下去陪它們。”
他忽然閉眼,蹲下來抱住腦袋:“剛才,在宴席上,我看到堂上挂着的觀音圖它動了,她變成了骷髅從畫布裡走了出來,我好怕……”
林錦璨不知道短短這幾個時辰謝如歸發生了什麼,她隻極力安撫好他:“怎麼會?怕不是看錯了,今天是咱們成親的日子,不說這個好不好?我在這兒,會保護你的。”
謝如歸蹙眉,回神抓着少女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對,你說的對,成親……成親,到哪一步了?合卺酒?”
語罷,謝如歸摸索起白瓷壺後,他揪住林錦璨的衣領,把人摁倒在凳子上,往少女半開的櫻唇裡灌酒。
辛辣的酒水不斷灌入鼻腔和喉嚨,林錦璨扒住桌邊,幾乎要窒息,她扣住對方的手腕,撇過臉:“放開。”
香甜的酒水從少女殷紅如榴的唇滾落,再從雪白的下颌線,滑過天鵝頸,玉般的鎖骨,最後滴入隐秘的深處。
喜袍少年扯下那層層交疊的羅衫,春光乍洩。
謝如歸忘了方才的惶恐,那股火重新燃燒起來,他跪了下來,把嘴唇貼了過去。
林錦璨暫且不掙紮,她迎合着他,兩人逐漸躺在了絨毯上,她腿一蹬碰倒了香爐。
謝如歸掰過她的臉:“不要掃興。”
衣衫洋蔥似的剝落,隻留一件藕粉色小衫,林錦璨指尖發白,她自進入千機閣起,便周遊在各色男子身邊,如今在關鍵時刻,她告訴自己不能像逃兵般退縮了。
她顫抖着身子,多麼希望此刻,雲濃可以帶着救兵來帶她脫離苦海。
疾風驟雨,來勢洶洶,最後那一刻,身上的人忽然不動了。
謝如歸就這麼愣在那裡,皮球仿佛紮了洞似的迅速癟了下去,林錦璨抵住他的胸膛,從他眼裡看到了驚慌,不可置信的神色。
謝如歸喘了喘氣,抓起香爐就要往林錦璨身上砸去,好在她躲閃的快,“咚”的一下,香爐彈到了别處。
氣沒撒出去,男人又摔了好幾件器具,最終把目光落到衣衫淩亂的林錦璨身上,他揪抓住她脖子,陰恻恻道:“今日的事,不許說出去!要是有任何風言風語,我讓你生不如死!”
語罷,謝如歸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把人摔到榻上,随後将林錦璨的掌心割破,鮮紅的血嘀嗒落在潔白無瑕的白绫上。
待這一切做完,謝如歸直起身,似乎看見了什麼東西似的,雙目陡然瞪大,對着她身後嘴裡念念有詞:“她又來了…又來了。”
林錦璨下意識回頭,身後卻是空空如也。
謝如歸整理好衣衫和靴子,見了鬼似的跑了出去。
外頭雨勢減小,燈籠暗了幾個度,燭火被風吹滅,紅色紗幔詭異飄動着。
林錦璨眼皮突突跳着,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門“哐啷”撞開,雲濃氣喘籲籲闖了進來,卻瞧見這滿地狼藉,不住止步。
“姑娘,府裡出事了!”
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林錦璨一怔,看着屋外瓢潑大雨,電閃雷鳴,她若沒猜錯謝如歸服用的是禁藥,這藥服用期間是萬萬不能着涼的。
難不成她剛進門就要成寡婦了?在這個深宅大院,沒有一個丈夫挂名會難很多,她不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她歎道:“何事?是二公子他……”
“不是!是三公子!”
謝鶴徵?
今日這般不同尋常,除了謝如歸發瘋病,定是還有其他原因,難不成……
心髒突突跳動,林錦璨大腿發軟,她強撐着桌邊,随即一種報複的快感油然而生,她咽下不該有的情緒,漠然開口:“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