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明顯松了口氣，看着希雅津津有味地吃着三明治，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找到梅姨留下的……遺書。”

他一直沉浸在失去梅姨的悲痛和絕望裡，如果不是希雅，他根本不可能有勇氣摘下那副畫，更不可能發現畫上的玄機。

希雅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嗚嗚嗚”了好一會兒，才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綠寶石一般的眸子清澈見底:“不用客氣。能幫到蜘蛛俠哥哥，阿雅就很開心啦！”

所以，也請你開心一點吧，就像你的家人希望的那樣。

彼得把托盤放回了廚房，陪着希雅其樂融融地玩了好一會兒，眼見着時間就快到托尼說的回家點了，他卻突然失手将一塊積木捏成了粉末，随即立刻将希雅撲倒在地。

一聲細不可聞的穿透聲響起，在希雅錯愕的目光中，一道極細的、紅色的激光透過玻璃窗，在牆上的海報中留下了一個拇指大的小洞。

而如果按照他們原來坐着的位置，這道激光會在穿透彼得的同時，在她的腦袋上開個洞。

希雅聽見了彼得加快的心跳聲和加重的呼吸。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用的力氣幾乎讓希雅感到疼痛:“你沒事吧，希雅?”

“我沒事。”希雅下意識地回答了他，卻很快發現了彼得的不對勁，“蜘蛛俠哥哥……”

然而她還沒說完，彼得就猛地松開了她，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希雅趕忙爬起來，卻隻看見了他黑色的背影。

希雅想也不想地沖下樓梯，忍着無力的雙腿朝着對面的房子跑去。大門上了鎖，希雅掏出激光匕首直接隔斷了門縫的鎖舌，推門而入。

果然，樓梯上已經可以聽見拳拳到肉的沉悶打擊聲，以及令人牙酸的慘叫呻/吟，甚至是地闆被打穿的重響。

從彼得沖出去，到希雅進來，不過短短十幾秒，被抓到的殺手已經被打得滿臉是血，鼻子歪在一邊。

但是彼得沒有因為殺手失去反抗能力就停手，反而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心中的煩躁和殺意在沸騰。

那束激光，瞄準的不是他的緻命部位，而是希雅的。

如果他隻是躲開了襲擊，而沒有帶着希雅一起趴下，那麼希雅就會因為他的平安而死。

就如同……梅姨一樣。

白色的護目鏡逐漸蒙上一層不祥的紅光，彼得擡起右手，黑色的共生體如同液體一般流動重組，在拳頭的背面組成了一把鋒利的刀片。

就在他要重重地打下去時，一股微弱卻不可忽視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蜘蛛俠哥哥！醒醒！”

希雅都要急瘋了。

她喊了彼得好幾下，彼得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看彼得就要把人殺了，才整個人撲上去抱住了他的手。

沒辦法，她現在的力氣，想拉住彼得那是不可能的，隻有用體重給他提個醒了。

紅光如潮水般從彼得眼中褪去。他終于發現了挂在自己手上樹袋熊一般的希雅，連忙把她放到地上。

殺手軟軟地癱在地上，像是一團沒了骨頭的爛肉。

彼得半跪在地上，手足無措地看着焦急的希雅，想要伸手觸碰她又看見了手上大片的鮮血，慌慌張張地把手背到了身後。

但是希雅卻是先一步上前抱住了彼得，毛茸茸的小腦袋正好可以搭在彼得的肩膀上:“你吓死我了，蜘蛛俠哥哥！我剛剛怎麼叫你都沒反應……”

彼得抿了抿唇，懊惱地說了一聲“抱歉”。

他居然沒有想到安慰一下剛剛遭遇刺殺的希雅，還被她看到了自己暴打殺手的血腥場面……

但是……

“他該死。”彼得偏了偏頭，冰冷的視線重新落到了昏迷的殺手身上。

這個殺手……還有被超人下達的命令處死的金并……都該死！

兩人都沒有發現，投影在牆上的，屬于彼得的影子正如同冒着黑色的霧氣一般，邊緣處滿是湧動的暗色。

“他該死。但是不應該被你殺死。”希雅回憶着看過的資料，說道，“蜘蛛俠，是不殺人的！”

這句話被希雅用如此堅定的力道說出來，一時間竟讓彼得恍惚了一下。

蜘蛛俠……是不殺人的嗎？

是了，即使他沖進了監獄把金并打得奄奄一息，也沒有殺死他，而是告訴他:蜘蛛俠不會殺你，但是彼得帕克會。①

他那時是怎麼想的來着？

蜘蛛俠是個英雄，是紐約的友好鄰居。但是彼得帕克隻是個普普通通有喜怒哀樂的高中生，他向奪走了自己的家人的生命的金并複仇，合情合理。

“蜘蛛俠哥哥是拯救别人的大英雄，不是以殺止殺的罪犯。”希雅認真地直視着彼得遮掩在護目鏡之後的雙眼，“梅姨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如果梅姨知道，她的離開讓她最愛的孩子成為了一個殺人犯，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阿雅沒有見過真正的爸爸媽媽，所以連感受到失去他們的痛苦的資格都沒有。”圓溜溜的綠眼睛中閃爍着某種成熟與透徹的光芒，傳遞着溫暖與悲傷:“彼得哥哥，逝去的生命無法挽回，但是你至少還擁有着美好的回憶。所以……”

“請不要再自責下去了。”

希雅原本就已經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現在，這個念頭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彼得帕克的求救信号，并不是和托尼一樣在試圖找回原來的自己。

因為他一直沒有變過啊。哪怕是面對着害死了梅姨的金并，也在克制着自己沒有将他殺死。

他是因為被巨大的負罪感籠罩，無時無刻不處于自責的痛苦之中，才在精神的折磨下，下意識地對外發出了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