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身後灼灼燃燒，将地面的溫度也升高了不少，躺在地上并不太好受。

但是現在，剛大戰一場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彼得，和狂奔三層避難所救人的希雅，都選擇暫時忽略了這鐵闆燒一般的水泥地，癱在地上緩解自己酸痛的肌肉。

戰衣被燒毀，全身上下累得連跟手指頭都快動不了，這絕對是三年來彼得最狼狽的時候。

——但是，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似乎有什麼東西，随着那身共生體制服一同被剝離了出來。他就像是一直被浸在水中，卻突然被人撈上了岸，空氣終于可以進入快憋炸了的肺部，脫離了水面的四肢沉重而疲憊，卻又因為終于落到了安全的實處而感到安心。

——那是腳踏實地的感覺。

黑煙逐漸侵入了四周的空氣，彼得沒忍住咳了幾聲，下一秒他和希雅的手就同時捂住了對方的口鼻。

兩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彼得看着自己覆上去差點連眼睛都沒給希雅留下的手掌，頓時忍俊不禁。

他沒有放開希雅，而是一手繼續抱着她，一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準備先離開這個滿是二手煙的地方。

沒了人工智能，他自然無法立刻聯系斯塔克先生。手機也放在了家裡……既然剛剛遠程操控了無人機，那斯塔克先生應該已經知道這裡發生的事了吧？

沒走幾步，彼得就察覺到了暗處的幾道視線。窗戶中、牆壁後、門縫裡……逃出去的、和目睹他們逃出去的普通人們投來自以為隐蔽的打量目光。

他的身體頓時一僵。

他的制服毀了。

所以，他現在，是以彼得·帕克的樣子，出現在别人面前的。

身份的暴露和梅姨的死去隻是前後腳的順序，他抱着梅姨的屍體呆坐了半晌，将她輕輕放回了床上，然後穿上了那身被封存的黑色制服。

從此再也沒有脫下。

在身份公開後，他反而徹底分開了“蜘蛛俠”和“彼得·帕克”這兩個身份。他闖進牢裡，幾乎想将金并挫骨揚灰。但他沒有殺他，因為他是以蜘蛛俠的身份闖進來的。他想，他會在下一次見面，以彼得·帕克的身份，把金并送進地獄。

但是沒等到下一次，超人就掌握了世界，金并這樣的超級罪犯被全部處死了。

“蜘蛛俠不會殺人”，靠着這句話，他繃緊了岌岌可危的神經，一繃就是三年。

現在，“蜘蛛俠”的外殼被燒毀在了火中。

“彼得·帕克”出現在了陽光下。

感受到彼得的僵硬，希雅擡頭，有些疑惑又警惕地環視起了四周——難道還有什麼危險嗎？

彼得摸了摸他的腦袋，深吸一口氣，結果又被空氣裡的黑煙嗆了嗆。

好吧，再糾結，他也不能帶着希雅留在火災現場。

他加快了步伐，蜘蛛感應卻在此時，發出了微弱而古怪的感應。

“躲開！”希雅大喊一聲，彼得反應迅速地一矮身，一條黑色的如同蟲子一般的東西就從他剛剛太陽穴所在的方位撲了過去。

“它還沒死？！”彼得神情難看，下意識地做了個手勢，卻想起他現在沒有蛛網發射器了，隻能抱着希雅又飛快退了幾步。

蟲子大小的黑色粘液明明已經幾乎沒了殺傷力，卻不知為何對彼得似乎有了異樣的執着，隻是不知目的到底是接觸他，還是殺了他。

就在這時，從旁邊的巷口，閃電般飛來一根拐杖，精準地砸中了那塊殘餘的“毒液”，又立刻自燃，讓其步入了主體的後塵。

領居婆婆健步如飛地走出來，看着那攤火冷哼一聲：“對付花盆裡的害蟲，我這個老人家可很有經驗。”

剛剛把人救出來的希雅：……

認出這是自己以前經常扶着過馬路的老婆婆的彼得：……

鄰居婆婆轉頭望向呆滞的一大一小，表情緩和下來：“孩子，辛苦你們了。”

她與彼得對視，鄭重道：“尤其是你，彼得。這三年來，我一直試圖和你說上話，卻總沒有機會。”

巨大的惶恐從心底蔓延開來，突兀地不像是他自己的情感，倒像是某種存在的臨時反撲。彼得幾乎立刻想逃離這裡，不去聽後面的發言。然而希雅似有所感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找回了一絲清明，硬生生把腳頓在了原地。

“不止是我，還有很多人，很多你幫助過的人……想對你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