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細細打量着面前的美人,不得不說,林仙兒的美貌完全配得上“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她身上無一處不美得恰到好處,宜嗔宜笑,尤其是她還這麼聰明,雙眼明亮,情思靈動,絕不呆闆木讷,顯得風韻十足。
如此百年難得的天工妙筆,上官小仙的樣貌的确不如她,可惜,除了美貌,在别的地方她就遜色女兒太多了。
上官小仙同樣以美貌引誘利用男人,但她并不依靠男人,她自己練成了極高的武功,自己建立操控着偌大的武林勢力,因為骨子裡的鄙夷,她從不教那些被自己驅使的人觸碰自己,博弈的桌面上,她不會把自己當做籌碼,因為這本就是無價的。
而林仙兒卻把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認為自己可以用身體來換取對方為她做事,還真信了“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那套,去攀附上官金虹,結果被上官金虹得了人,得了錢,又一腳踹開,連尊嚴都被上官金虹剝下來,換荊無命回到他身邊,被踩落到泥濘中,也無力反抗,用哄騙和假象得來的真情,更是随着迷霧的蒸發而消散。
雖然都姓林,都有着絕美的容貌,可她和林詩音幾乎形成了兩個極端。
林詩音生來富貴,心性慈善,哪怕是最落魄的時候,情願典賣家産,自己縫補衣物,也要湊齊那些仆人的遣散銀子,她最重一個情字,卻也為情義誤了一生。
林仙兒出身貧寒,最愛浮華榮耀,喜歡被人哄着、捧着的感覺,覺得身為女人不用講道義,驅使着同夥奸殺無辜女子,劫掠财富,容不得半點拒絕,她最看不起情,最終也沒能留住那片真心,堕入自棄。
而那個在靡靡聲色中,唯一曾用心愛過她的人,正是公子羽同父異母的哥哥阿飛。
憐星不明白一貫冷淡的邀月為什麼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感興趣,因為在她的印象裡,邀月不是一個會被容貌打動的人,她為人超然,一心求道,對名利俗事總有些不耐,往來交際多是心性純粹之人,她當然知道林仙兒許出終身之舉有邀名之意,但這似乎也不足以引動邀月的心思,因為不解,她才生出許多猜測來。
她确實不知道,這裡面有些因果聯系,隻在自己的過去,旁人是猜不出來的。
想到這裡,邀月不由莞爾,眸中柔情款款,似有無限愛憐:“我一見妹妹就覺得親切,多半是前世有緣。”
林仙兒也握住了邀月的手,她已經按下了乍見兩人時的情緒波動,活潑地說道:“那可太好了,我家中隻有我一個女兒,龍四哥又是男子,我自幼就想有一個可以說說心事的姐姐。”
兩人初相逢,姐姐妹妹的好生親熱,又都是稀世的美人,容光相映,雪夜生輝,是可以入畫的絕景。
李尋歡帶着笑意看着這幅場景,對身邊的憐星道:“你姐姐又要給你找個妹妹了。”
林仙兒聽到他開口,幽幽道:“連這位姐姐都能體諒我,你卻是個狠心人。”
邀月的眼神一動,向梅林外瞥了一眼,關心地問道:“妹妹,你和公子起了什麼争執?”
林仙兒歎氣道:“這些天梅花盜都徘徊在附近,秦家大公子已經因此受了重傷,明晚那梅花盜多半還會來尋我,我有心以自己為餌,引那梅花盜來,到時候他出手殺了梅花盜,我,我——”
說到這裡,她好似十分羞怯,咬了下嘴唇才繼續道:“到時候,小李飛刀重出江湖,第一件事就是誅殺梅花盜,赢得那些豪商大族的感謝,我也能從此跟在他身邊。”
李尋歡道:“聽起來十分誘人,我細想想,确實是件大大有利的好事。”
林仙兒嗔道:“那你為什麼不願意?”
李尋歡指了指邀月道:“你看不起那些追逐你的男人,我卻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不能為了你,得罪她呀。”
邀月擡手掩唇,明眸光轉,笑睇着他道:“這話說得,好像我是那容不得人的小心眼一般。”
林仙兒道:“姐姐都這樣說了,你還不答應嗎?”
李尋歡低聲笑道:“隻怕我有心答應,有的人卻不能答應。”
林仙兒追問道:“誰?”
就在這時,梅林那邊一人冷冷道:“閣下風流之名流傳天下,果然手段高明,不過要拿下那梅花盜,還要看閣下的武功是不是和哄女人的本事一樣高明了。”
林仙兒倏然轉身看去,就見一錦衣少年正死死盯着李尋歡,一張臉在月色中和雪一樣刷白,正是去而複返的遊龍生。
到了這個時候,他依舊不敢看向林仙兒,也不看另外兩個絕色女子,隻瞪着李尋歡,不等林仙兒開口說話,縱身而去。
林仙兒神色一沉,李尋歡道:“想來他是離開後,又想起這裡死了人,不知你是否因此受驚,特意折返過來看你的。”
邀月輕笑道:“少年慕艾本是常事,不過看他的樣子,是自尊受損,下不來台了。”
林仙兒卻冷笑了一聲,眼神像淬了毒一樣陰狠:“他的自尊?他不要臉地圍着我團團轉的時候,可沒記得有什麼自尊。可笑他平日裡那樣自命不凡,不也像賊一樣站在暗處偷聽?蠢東西一個,我若不給他這個梯子,他連台都上不了,談什麼下不來。”
李尋歡對她突然的變臉并不意外,隻提醒道:“我記得,藏劍山莊的魚腸劍還在你這裡呢。”
林仙兒嫣然笑道:“那是他自己獻殷勤給我的,當然,我也不稀罕這種送到我手裡的東西,我從不在意這種唾手可得的,我就喜歡自己得到手的。魚腸劍雖然珍貴,但他若來讨要,我就丢在地上,讓他自己彎腰撿回去好了。”
李尋歡歎道:“以遊少莊主的心高氣傲,讓他彎腰,肯定是萬萬不能的。”
林仙兒歡笑起來:“那你可太高看他了,我說過,他們這些人在我面前,就和一群野狗一樣,我就是趕他們,打他們,罵他們,他們也是不會走的,為了見我一面,聽我說一句話,他們能趴在地上搖尾巴。”
邀月道:“所以,他不是因為自尊受損不敢彎腰,而是見到你生氣,就絕不敢去拿你扔下的東西?”
林仙兒挽着邀月的手臂道:“姐姐,你也是見過的對不對,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賤骨頭?”
邀月笑得花枝微顫:“是呀,隻見你一面就丢了魂似的,你要不給他好臉色,不願意和他在一處,就要死要活的男人,無論你怎麼拒絕他,他都不肯放棄的。”
兩人笑聲如銀鈴清脆,似流水款款,卻笑得人心寒。
就在這時候,遊龍生的聲音又遠遠傳來:“閣下還在這裡流連不去,那邊卻已經大戲開場了,若不去看一看,隻怕更要後悔。”
邀月道:“果然,還沒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