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秦以慈便聽聞有人求見。
迅速穿好衣裳後外出,也沒有在意衛續還在不在。
鬼是不需要睡覺的,衛續昨夜一直待在院中的那棵枇杷樹下,看着屋中的燈燃到三更。
見秦以慈頭也不回地和粼秋離開,衛續張了張嘴想問,又想到粼秋在秦以慈也不可能當着她的面回答自己。
思索片刻後幹脆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
跟着秦以慈到了内院正廳,上頭“映月堂”三個字歪歪扭扭的,着實不雅觀。
這牌匾上的字是衛續寫的。
他從小就不喜習字溫書,就連字也是類似狗爬。可衛老爺子寵愛他,便把這内院正廳的牌匾交給了他來取名。
他也沒什麼才氣,随便翻書取了個映月的名字後寫上了自己的狂草。
沒想到衛老爺子竟然真的能笑呵呵地把那有礙觀瞻的牌匾挂上去,還用亮金色填塗,着實顯眼。
秦以慈第一次見這牌匾的時候就委婉地問這是哪位大家的筆墨,衛老爺子摸着胡子驕傲的答道:“是我兒長生!”
因此,秦以慈下定決心要給衛續請位先生教書。沒想到他與從前一樣把秦以慈找來的教書先生都給氣走了,最後就隻能讓秦以慈自己上。
衛續一邊冷眼一邊随意道:“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又不指望我考功名,學那玩意兒做什麼?浪費時間!”
秦以慈轉身就走,衛續便當她是被自己氣着了。沒想到次日秦以慈便叫來一群小孩子,和衛續一起學習,還要相互比較。
衛續吊兒郎當地被那些個沖勁十足的小孩子給甩在了最後,臉上挂不住。
最後竟也是你追我趕地學了些東西。
至于,究竟學了多少,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
秦以慈來到堂中後見一個少年背着鼓鼓的布包站在中央,見她來後冷笑一聲側過頭去。
衛續也驚了一瞬,暗暗念出了他的名字:祝茗。
祝茗,正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書童。
說是書童,兩人可從未一起讀過書。在秦以慈來之前都是衛續指揮,祝茗行動。
什麼偷雞摸狗,上房揭瓦一一都做了過來。兩人幾乎形影不離,也同心同氣。衛續不喜秦以慈,祝茗借着衛續的勢再加上讨他歡心,自然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
另一個原因大概也是無論他對秦以慈如何冷眼,秦以慈都不生氣,任由他去。
如此,自然是愈演愈烈,對秦以慈也愈發的無禮。
那他今日來這裡做什麼?衛續繞着他轉了一圈,還背着包袱?
秦以慈坐上主位輕聲詢問:“你這是要走?”
祝茗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少爺死了,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不走難道要看着你在這家裡作威作福嗎?”
見他這般冒犯,粼秋雙目瞪圓,正要回嘴卻被秦以慈制止。
秦以慈面色平靜地看着他:“工錢結了嗎?”
祝茗答道:“不是等你結嗎?”
“那我是誰?”秦以慈忽然問了他一句。
祝茗皺眉:“什麼你是誰我是誰的?”
秦以慈又耐心地問一遍:“我問,我是誰?”
“你是秦以慈,是府裡的少夫人,現在是衛家的主事。”祝茗切切道。
秦以慈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他這個回答。随後,她道:“既知我是這個家的主事,你就是這樣對我說話的?”
祝茗眉頭皺得更深,眼中還有些不可置信。
之前的秦以慈從來不會在乎他的語氣話術的,怎麼今日這般計較?
半晌,祝茗像是想通了一般嗤笑道:“我就說怎麼旁人怎麼說你你都不在乎,果真是在裝。如今少爺老爺都死了,你自然不用在藏着掖着,總算是能大大方方地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秦以慈淡淡接過粼秋遞來的茶,撫了撫茶沫。
“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但今天我隻想告訴你,”她頓了頓,聲音溫柔且平靜,“自由和月錢,選一個。”
“你!”祝茗握着包袱的手攥起,“你什麼意思?憑什麼不結我的月錢?!你明知道……”
秦以慈莞爾:“明知道什麼?”
祝茗怒目而視,卻又無法直接對秦以慈做些什麼。
秦以慈站起身,踱步到他身邊:“明知道你母親身患重疾需要錢來買藥?”
“你在威脅我?”祝茗擰眉,原本幹淨的少年面龐在此刻變得扭曲駭人。
“是啊,威脅到你了嗎?”秦以慈坦然道。
祝茗咬牙切齒:“你究竟要做什麼?”
“讓你留在這裡。”秦以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以給你雙倍的月錢,衛續生前給你母親請的那位醫師我也可以讓他繼續待在你母親身邊。”
“為什麼?”良久,祝茗的聲音平靜了下來,看向秦以慈的目光中帶了些不解。
“留,還是不留?”秦以慈沒有告訴他原因,而是反問他。
祝茗隻猶豫了半刻便毅然點頭,“留。”
母親的性命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可以去做一切危險的事情,隻要母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