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引沈夫人進來時,那小童還是不自主地往秦以慈身上看了一眼,随後很快就收回目光将她往離秦以慈遠些的地方引。
沈夫人橫眉道:“怎麼,我和旁人不一樣?位置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小童一驚,忙忙擺手:“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沈夫人是習武世家出身,自年少時便有讓人望之生畏的能耐,就算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對上她也不免忌憚,更别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童了。
秦以慈見那小童因為自己陷入這般窘迫的境地便起身解圍道:“我這邊的位置有些擠了,想必是他想給您尋個舒服些的位置。”
沈夫人看向秦以慈輕哼了一聲,“舒服?我要是舒服就不來這地方了。”
見她這神态,那小童也拿不穩主意了,還是秦以慈先開口對沈夫人道:“既如此那便來同我一起坐吧,許久不見,也正好也可以同您叙叙舊。”
粼秋一驚,輕輕扯了扯秦以慈的袖子有些擔心,沒想到沈夫人會這般直接的同意。
見秦以慈和沈夫人坐在一起小童不由歎了一聲後轉身離開。
粼秋站在一旁也是僵硬無措。她不清楚自家夫人的意思也不知道這沈夫人究竟要做什麼,隻能攪着衣裙幹着急。
沈夫人率先開口:“你這又是哪裡病了?”
“一些小風寒,不打緊的。”秦以慈莞爾問,“不知您是……”
沈夫人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側臉,道:“近日勞累,臉上不适想着來找些養顔的方子。”
雖說将至不惑,沈夫人的那張臉還是一如少女時期的鮮研,再加上那雙明媚銳利的眸子,若是旁人不說怕是都沒有人能看得出她早已嫁做人婦,為人母了。
秦以慈輕笑一聲:“整日操勞面上确實易顯疲态,我最近也是得了一個方子,若是您不介意我可送至您府上。”
沈夫人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心。”
話不投機,兩人也隻寒暄這幾句便沒了下文。
見兩人不再開口,周圍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有幾個膽子大的男人還時不時往兩人這般瞅一眼,眼神帶着期待仿佛想看一場撕破臉皮的好戲。
須知這秦以慈可是差一點就成了沈家的少夫人、沈夫人的兒媳了。
當年的秦以慈在江州閨秀中甚是有名,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她得沈家長公子沈琰的青睐。
沈家是什麼?那可是出了三個狀元的書香門第、簪纓世家,别說在江州城,就是在整個南齊也是赫赫有名的。
沈琰又是誰?是沈家難見的奇才!
在沈琰之前,沈家都是些讀書人,大多都是文人病,隻能提筆除此之外在拳腳上都是一竅不通。可沈琰不同,他不但在文章上頗具慧根還在武學上天賦異禀,就連他那不苟言笑的外祖父見了他也都是滿眼的笑意和欣賞。
這般文武雙全的才子竟是在容貌上也是神清骨秀、如圭如璋,一襲白衣更是讓人一眼便覺其非塵世俗中人。
就是這樣的人,面對秦以慈又是引佳人入詩又是邀佳人同遊的,如何能讓人不好奇這能讓驚世奇才都陷入情網的女子會是何等仙姿?
奈何世事無常,在衆人都以為這對才子佳人能夠共寫一段佳話的時候沈琰離開江州了,秦以慈也嫁到了衛家,給那人盡皆知的病秧子衛續做了夫人。
這番急轉直下着實是讓人驚掉下巴,人人都好奇其中隐情。
之後不知是何人傳言說是這沈家夫人沈琰的生母不喜秦以慈的身份,認為她隻是庶出無法和沈琰相配,所以才從中阻止壞了這樁姻緣。
今日兩人會在此相遇,甚至是在衛續已死的情況下難免會生出些看戲的心思來。
可兩人體面到挑不出半分錯處的問答倒是讓那些人撲了個空。
兩人就這麼安靜坐着,直到秦以慈開完方子離開兩人都沒有什麼其他的交談。
回到府中,粼秋抿了抿唇糾結半晌才開口問秦以慈:“夫人,您還好吧?”
秦以慈面色如常,“為何不好?”
粼秋擔心道:“沈夫人她不是拆散了你和沈公子……”
秦以慈忽然停下,嚴肅起來:“你從哪裡聽到的?”
粼秋對上她質問的目光,有些結巴:“不是外頭的人都這麼說嘛,而且您和沈公子……”
秦以慈打斷道:“道聽途說,這你都相信?外頭人還說沈夫人見我一次打我一次呢,你怎麼不信?”
粼秋扁扁嘴:“這個比較離譜嘛!”
秦以慈笑得無奈:“你覺得離譜的就不信,被講得繪聲繪色合情合理的就相信了?傳言就是傳言,不可全信!”
粼秋帶着委屈哦了一聲後快步跟上秦以慈的腳步,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她:“那您和沈琰公子之間的事情又是為何?”
當初秦以慈和沈琰之間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内情,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傳言存在。粼秋雖跟在她身邊許久但對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常常懷着好奇想問,又怕會提起秦以慈的傷心事,也就不敢了。
今日又聽秦以慈說不是她所想的那般,便更加好奇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會讓秦以慈放着才貌雙全的沈琰不去嫁,反而來找個病秧子呢?
秦以慈看她一眼,在她滿懷期冀的目光中給她澆了一盆冷水,“不該問的别問,去煎藥。”
粼秋更委屈了,“您有什麼事都不告訴我了,我生氣了!”
秦以慈這才再次停下腳步轉而看她。
粼秋在女兒間也算是嬌小,秦以慈微微俯身湊近她的臉,笑問:“生氣了?”
粼秋重重點頭嗯一聲。
秦以慈似是苦惱:“那可怎麼辦?粼秋生氣了,可是從此以後就不理我了?”
粼秋将頭一扭,賭氣道:“對,不理您了!”
秦以慈又道:“那就無人為我煎藥了?”
“不是還有其他人嗎?”粼秋一張小臉因為生氣而變得圓鼓鼓的,像一隻被塞了瓜子的松鼠。
秦以慈道:“可我隻喝得下粼秋煎的藥,旁人的喝了病要更重的。”
“都是一樣的藥,我煎與旁人煎有何差别?”粼秋悄悄瞄了秦以慈一眼,見她唇角帶笑,搖了搖頭,“不,旁人煎的藥要比粼秋煎的少一味。”
“哪一味?”粼秋也不再賭氣,轉而正對着秦以慈問。
秦以慈笑意更甚:“當然是我心裡的這一味了。”
粼秋登時紅了臉,支支吾吾半晌最後隻留下一句“讨厭”便抱着藥包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