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慈站在原地,最終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時,耳邊幽幽傳來一句:“秦姑娘好生會哄人啊!”
秦以慈笑問:“那也要我哄哄你嗎?”
衛續氣道:“誰要你哄,我是小孩嗎?”
秦以慈笑而不語,帶着衛續一同去了書房。
衛續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問道:“你外出見到誰了?”
秦以慈妝台前拆着自己的頭面,随意道:“你方才不是聽到了嗎?”
衛續噎了一噎後道:“反正我現在也死了,你想改嫁還是什麼,随意。”
秦以慈将钗子放在桌上後拿起了手邊的青瓷小罐子,裡面裝着的是用白芷、桃仁等藥材制成的面脂。她用指尖輕輕沾取一些塗在頰上,道:“衛公子好生心善啊!”
衛續知曉她是在報複自己方才的那一句,暗暗咬牙。
心道這是哪門子的溫柔清雅,這分明是睚眦必報!
等秦以慈塗完了面脂和手上的珍珠粉後便更衣睡下,衛續坐在床頭悶悶道:“我好像有些餓了。”
秦以慈蓋被子的動作一頓,“餓?鬼也會餓?”
在她看得話本子裡,鬼不該是吃不了東西也不會餓的嗎?
衛續道:“我是真的餓!”
秦以慈坐起身來問他:“你之前幾天有餓的感覺嗎?”
衛續如實道:“沒有。”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餓的?”秦以慈繼續問。
衛續答:“從那日主屋着火之後,就開始有餓的感覺了。”
秦以慈思索片刻後站起身來披上外袍推門出來。
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廚房後,問衛續:“想吃什麼?”
衛續驚喜道:“你會做飯啊?!”
秦以慈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臂,“當然。”
衛續坐在竈台上思索着。
過了小半晌他才道:“縷肉羹、紫蘇蝦、五味酒醬蟹、煎鵝排……”
每多說一個,秦以慈的臉就沉上半分。
最後秦以慈将鍋鏟往竈台一擱,不再說話了。
見着秦以慈的表情,衛續報菜名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在秦以慈徹底沉下臉前,衛續小心翼翼地道:“我就是餓了,實在不行随便做點什麼也可以。”
秦以慈深吸一口氣,道:“隻限一道菜。”
衛續皺着眉取舍了半晌才道:“縷肉羹吧。”
一盞茶的時間,秦以慈将一碗還冒着熱氣的縷肉羹放在桌上,衛續看着那碗粥下意識就想去端,可是依舊和之前一般穿過碗,什麼都碰不到。
他道:“那我怎麼吃啊?”
秦以慈将多做的那一碗素面放在一邊,端起那碗肉羹出門去了祠堂。
衛續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心心念念的肉羹,在祠堂裡看到自己牌位的那一瞬僵了僵。
這還是第一次,這麼直接地直面自己的牌位,着實有些刺激。
秦以慈将肉羹放在燒紙用的銅盆裡,點了火燒完。
果然送到了衛續那邊。
秦以慈聽着衛續的驚歎,微微吃驚。
她隻是打算先試一試,沒想到對着牌位燒去的東西死者真的能收到?
衛續在嘗到肉羹味道的那一瞬間幾乎熱淚盈眶。
天知道他多久沒吃過好飯了!生前吃的藥多了,死了嘴裡都是一股藥味!
他仿佛是餓了許久的災民得到上天饋贈一般,就差雙手合十感謝上蒼了。
見秦以慈轉身離開,他慌忙咽下嘴裡的粥追上去:“沒想到你手藝還不錯,我之前竟然不知道?诶,你去哪兒啊?”
秦以慈回到廚房,桌上放着的是已經有些涼掉的素面。
她拿起筷子又聽衛續道:“你不是說夜中進食對身體不好嗎?你怎麼還吃?”
“餓了。”秦以慈簡潔明了一句,衛續樂了:“我還以為你這樣的人是最守規矩的,就連吃飯這種事都要框一個時間,沒想到你還會偷偷吃獨食啊!”
“說,你的廚藝是不是就是在偷吃的時候練的?”
一連幾日的湯藥讓秦以慈的舌苔都有些發苦,今日終于是吃到了些有味道的東西,她心情也好些,便道:“兒時家中限制飲食,不可多食。很長一段時間夜中都會覺得餓,但因為家中規矩隻能硬生生挨着。等到後來年長些膽子也變得大了些,便在夜中饑餓時偷溜出屋子去廚房尋吃的,因為第一次做這種事有些生疏便被家中的廚娘給抓了個正着。”
“我求了那廚娘許久,她才答應不告訴其他人。之後我與她熟了,她便教我下廚,久而久之也便練出了這一手廚藝。”
說到這裡,秦以慈不住笑了。
那笑是衛續從來沒有見過的,像是初春時化開的薄雪的暖陽,他喝粥的動作也因此頓住了,借着秦以慈看不到他肆無忌憚的盯着她看。
越看越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衛續忽然覺得秦以慈好像和他之前認識的不一樣了。
她會害怕喝藥,會嘴硬,還會半夜出來偷吃。
之前秦以慈身上籠罩着的那一層冰好像一點一點融化了。
衛續忽然覺得,秦以慈,好像也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