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一件事時,日子總會過得格外漫長,衛續感覺自己都快等了一百年才盼來了中秋的燈會。
一早他便在秦以慈耳邊叫個不停,一會兒讓秦以慈給他燒件新衣服,一會兒讓秦以慈給他燒些發飾之類。秦以慈被吵得受不了,怒而在書房外貼上了一張符把衛續隔絕在外,耳根子這才安靜些。
衛續也不氣,隻覺得心中雀躍連這無趣死闆的宅子竟也是看順眼了。
巡視領地一般在宅子裡轉悠,路過的每一個人都變得可親起來。
……除過在後院鬼鬼祟祟的阿眠。
衛續狐疑地跟着阿眠一路來到後門口。
除過送菜的夥夫後門幾乎鮮少有人會造訪,衛續心覺他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他發現了還找到了證據那就能讓秦以慈名正言順地把他給趕走了,省的一天到晚可憐兮兮地在她面前瞎晃!
阿眠推開門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在看到來人後驚喜地迎上去。
“表哥!”
表哥?
衛續想要跟出門去,奈何被一道牆擋住隻能待在院中幹着急。
秦以慈不出去,他就出不去。
他貼着牆隐隐約約聽到阿眠和他那位表哥說些什麼放心、不急之類的,更多的他便聽不到了。
他本想等着阿眠回來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麼,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
等得煩了,衛續也懶得再管那些煩心事兒了,轉身回到府中為今夜的燈會做準備。
……
入夜後,秦以慈拿着一個帷帽站在西院的一面矮牆邊上。
衛續震驚道:“你還會翻牆?”
秦以慈挽起袖子,拍拍手掌,“當然了。”
隻見她從角落拿來裝落葉的筐子,用磚塊墊好,踩上筐子十分輕松的翻過了牆。
衛續反應過來後穿牆跟上她。
秦以慈已經戴上了帷帽,道:“如何?”
衛續看着她白紗下隐隐約約的臉不由想起了成婚那日。
紅紗之下,是一張比此刻更為驚豔的嬌面。
怎麼那時候他就沒揭了蓋頭看看呢?
“走吧。”
随着秦以慈的動作,白紗起舞,仿若宮阙之中的仙子,缥缈又無法觸碰。
衛續心中懊悔萬分。
他那時候究竟在做什麼呢?為什麼就不能多和秦以慈待在一起呢?
為什麼不能,多看看她呢?
進入燈會,衛續心中的懊悔也漸漸被周遭的喧鬧和歡笑消散。
街邊每一家商鋪前都擺着挂滿花燈的架子,各色各樣,讓人目不暇接。
衛續放大了聲音對秦以慈喊,“我要這個!帶回去!”
秦以慈剛剛從街邊的老伯處買了一串糖葫蘆,聽到衛續的叫喊便轉頭往那花燈架子上看去。
“這個,鴨子!”
秦以慈從上看到下,都沒見一隻鴨子花燈。
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隻鴛鴦花燈上,那老闆見有人駐足便笑着迎上來:“姑娘,看花燈啊?”
秦以慈對他一笑,道:“是啊。”她指向那隻鴛鴦花燈,“要這個,鴛鴦。”
她刻意強調“鴛鴦”兩字,像是在告訴衛續這根本不是什麼鴨子!
衛續卻絲毫不在意地往打火花的那處跑去。
秦以慈已經拿出了錢袋卻聽那老闆道:“鴛鴦本是一對,這隻是雌鴦,姑娘若是要買不若把雄鴛也一并買去,圖個好寓意嘛!”
秦以慈拿錢的手一頓,點點頭:“好,那就要兩隻。”
反正她也不差錢,多買一隻留給自己好了。
老闆喜笑顔開地往店内走去,半晌又一臉為難地空着手出來。
秦以慈見他臉色不好上前問他:“您怎麼了?”
“這着實不好意思,手下的小夥計粗心,沒照看好花燈,讓那隻雄鴛給燃了。”
隔着帷帽老闆也看不清秦以慈的表情,生怕她生氣連忙道:“若是姑娘不急我可以現做一個,很快的。”
秦以慈許久沒聽到衛續的聲音,不免擔心他走丢了,隻好對老闆道:“不必了,隻要這一隻就好。”
她很快付好了錢,轉身離開。
老闆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不由歎息:“這鴛鴦少了一隻,寓意可不太好啊……”
……
果然,秦以慈在離開花燈鋪子後就沒了衛續的下落。
他第一次獨自外出,也不知道等她片刻。
秦以慈捏緊了燈杆,指尖微微發白。
在外她又不能開口喊衛續的名字,隻能沒頭沒腦地四處走動,等着衛續的聲音出現。
沒頭蒼蠅似地找了許久,秦以慈才深吸一口氣站定。
這麼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找個明顯些的地方才行。
她環顧一圈,最後把目光放在了燈會最中央的圓月花燈上。
圓月花燈,顧名思義就是像月亮一般的花燈。
不過與其說它像月亮,倒不如說它像一個巨大的發光蹴鞠!
秦以慈走上前去,那花燈下已經站了不少人。
按照江州習俗,那圓月花燈中會裝滿從西園寺求來的祈福符紙。
在燈會的最後将花燈打開,讓符紙傾瀉而出,百姓則會上前去撿,寓意撿福。
無論是争搶的趣味還是其中寓意都很是吸引人,雖然此時離燈會結束還有一段時間,但那些個沖着符紙來的人都早早站在花燈下等着了。
秦以慈也站在燈下,等的卻不是符紙,而是衛續。
等了不知多久,周圍的人來來往往,一旁銀杏樹上的葉子也不知落了多少片。
秦以慈沒了看燈的興緻,緩緩蹲下身。
帷帽遮住了她的表情,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可那道纖弱的身影在身邊人們的歡笑聲中顯得格外孤寂。
“秦以慈,這是什麼啊?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待在這兒?”衛續在燈會上轉了一圈兒,跟着人群來到這個光球下後一眼便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秦以慈。
小小一隻,像個白色的蘑菇。
他走到秦以慈身邊,學着她的樣子蹲下。
秦以慈聽到衛續的聲音後瞳孔驟然放大。
“你怎麼蹲在這兒?”衛續繼續問,聲音裡慢慢的興奮。
看來在燈會上玩得很開心,可是……
秦以慈心中生出些氣憤來。
分明知道人多還要亂跑?分明知道自己很難找到他。
她也是第一次來燈會,她甚至沒來得及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因為衛續……
越想越氣,秦以慈猛得站起身來,衛續“咦”了一聲,愣愣地看秦以慈走出了好遠才站起身跟上去。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衛續心中警鈴大作,“不會是之前的病吧?我就說要你多喝藥了!”
衛續在秦以慈耳邊說個不停,秦以慈一句都沒有回他。
身後響起“嘭”的一聲,随後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叫喊。
衛續卻沒了看熱鬧的心思,一心都在秦以慈身上。
“若是不舒服我們就回去吧。”
秦以慈忽然站住了。
隔着帷帽,衛續也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難道是疼得不行了?
可他現在這副樣子也不能背她回去啊!
心中焦急,衛續直接将腦袋伸入帷帽,直直對上秦以慈的臉。
隻一瞬,他便愣住了。
“铮”的一聲,他感到腦内有什麼東西斷掉了。
他甚至聽不到外頭幾乎要灌入耳朵的吵鬧聲和震天的煙火聲。
他雙瞳放大,聲音也被不知名的情緒鎖在了嗓子裡。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
秦以慈,哭了?
秦以慈,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