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衛先生相識,也是因為這個。”秦以慈道。
沈琰雙眼微微睜大,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茶經》,想起當年衛老爺子外出經商正是以茶起家,他問:“是因為這本《茶經》吧?”
秦以慈輕輕點頭,“沒錯。那天書肆的小厮回家了,我一個人看着鋪子,衛先生來買書的時候也想你一樣看到了我在書上貼着的紙條,他問我這紙條是誰寫的,我說是我,他很驚訝也很驚喜,那天我們兩個聊了很久。”
她笑了笑,“當時他問我我寫這些紙條是把所有的書都看完了嗎,我說是啊。他又問我,我看這麼多是要做什麼?我說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多看看,多知道些東西。我沒有辦法出去,去看山看水,我就隻能看書。”
“衛先生早年四處遊曆經商,見聞頗廣,他說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可以把他看到過的東西都講給我聽。”
“衛先生許是惜才吧。”沈琰唇邊也帶上了笑。
“對啊,他幾乎把他的所見所聞所感通通都告訴了我。直到後來的有一天他問我,我日後想做什麼。”秦以慈垂眸看向桌上的紙條。
“我當時說我想逃,我想逃出秦家,跑得遠遠的。他又問我,逃出秦家之後我又想去做什麼。我說我不知道。”
她的指尖輕輕點上了“人之至簡”四個字,“人之至簡,獨行其道。人這一生需要一個可以用一生去追求的東西,他讓我去想想我想做什麼。我當時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他告訴我我日後的時間還長,我可以慢慢想。”
沈琰問:“那你和我退婚是因為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是。我不知道我日後要做什麼,但我知道我絕對不會願意做一個嫁人生子一條路能看到頭的人。”
秦以慈長舒一口氣,“衛先生于我,如同伯樂一般。那日他來找我,說他的時間不多了,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兒子,他怕自己不在了衛續會被别人欺負,所以他想求我幫他照顧衛續,無論衛續是死是活,隻要我進了衛家,他的家産都會交給我。我沒有想好要做的事情不要緊,那些他攢了一輩子的錢足夠我試錯了,他也相信我不會錯得太多。”
随後,她再次看向沈琰,真誠、鄭重,“沈琰,對不起,我太自私了,我食言了。”
沈琰注視了秦以慈許久,最終還是笑了出來:“比起你做一些不願意的事情,我更希望你可以自私一點。這樣的秦以慈,才是我最喜歡的秦以慈。”
“不過,你到現在還沒有想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聽沈琰這麼問,秦以慈微笑,“好像有些眉目了。”
“是什麼?我能不能幫上忙?”沈琰笑問。
秦以慈搖搖頭,“暫時保密,你日後就會知道了。”
“那好,我等你。”沈琰将這條放回書冊裡,他把書遞給秦以慈,“日後,我們還是朋友吧?”
“知己?”秦以慈接過書。
經過這番交談,沈琰好像更放松些了,秦以慈斟了茶放在他面前,他接過茶後随意的一瞥,看到了不遠處長出牆頭的那顆樹。
“那是什麼樹?”沈琰問。
秦以慈斟茶的間隙看了一眼,答道:“枇杷樹。”
“看這長勢,來年許是可如傘蓋避人了吧?”沈琰輕聲道。
秦以慈下意識地附和:“亭亭如蓋矣。”
随後,她怔住了。
沈琰有些擔心,問:“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适?”
秦以慈回過神來,“我有些事,先告辭了,你若是想再看看我叫阿文和阿武來陪你。”
見秦以慈起身就走,沈琰也跟着站起身,“阿慈?你怎麼了?”
秦以慈推開門像一陣風一樣刮走了,沈琰從未見她走得這麼快過,詫異過後想要追上去,卻在半路碰到了虞且衣。
虞且衣錘着腿往前走,看到沈琰後兩眼發亮,“沈琰!你來了?”
她上前拉住沈琰的手臂,問:“你怎麼來了?不會又是因為秦以慈吧?”
沈琰看了看虞且衣攬着自己的手,道:“虞小姐,男女授受不親。”
虞且衣反倒抓得更緊了,“秦以慈不是說她和你沒有關系了嗎?你怎麼還要來找她?你别總是想着她看着她了,我也不錯啊,你也看看我呗?”
她雙眼亮亮的,帶笑盯着沈琰,讓他一時不忍說些重話,但有些話總是要說的,他既然對虞且衣無意,那就不該耽誤她。
“虞小姐,愛是不能強求的。”
“我沒有強求啊,我是在等你,等你看我的那一天。”虞且衣笑吟吟的。
沈琰輕輕把虞且衣的手拂下去,鄭重其事地看着她:“虞小姐,比起沈某,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你跟着我,除過蹉跎時光,再沒有其他的意義了。”
“可是我喜歡你呀,所以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沒有再比你更好的人了。如果有,我那我就當沒看到。”說着,虞且衣捂着自己的眼睛,隻留一條縫,透過指縫看着沈琰。
見他還是不為所動,虞且衣隻好放下手,扁扁嘴,“為什麼不喜歡我呀?我都跟着你來江州了,有那家姑娘能做到我這種程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虞小姐,你很好,隻是沈某配不上你。”沈琰拱手,“沈某告辭了。”
見沈琰離開,虞且衣憤憤地跺了跺腳。
“哪裡配不上我嘛,我喜歡的人就算是乞丐我也能讓他飛黃騰達!”
目送沈琰離開,虞且衣心裡憋着一股氣。
半晌,她忽然靈光一閃。
周無恙和沈琰好像是同窗,那她去讓周無恙幫自己說說好話不就行了嗎?
她一拍手掌,說幹就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