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放棄了那“挑釁行動”,似打退堂鼓般回到了主人身邊,詫異的神情中還夾雜着幾分恐慌,“主人,它真的看不到我。”
“拜托~你這什麼語氣啊,我好不容易沒那麼怕了……它看不到你,什麼大事嗎?”
“看不到我,說明它體内真的是人的靈魂,而不是與人類同等級的其他種族。”
“它那什麼靈魂力有這麼高嗎,就不能是普通的貓?平常那些雞鴨貓狗什麼的,不也看不到你嘛。”
和狐狸說着話,李慕兒一邊有意維持面上的不動聲色,淺嘗辄止式地參與着其他人與貓兒的互動,但卻因此導緻這位“新寵”産生了某種誤解,以為她對自己已不那麼排斥,便在她又一次伸出手的時候,伺機起跳,幹脆利落地撲進了她的懷中。
李慕兒的大腦可謂經過一瞬強震,之後不知是混亂是空白,有關“靈魂”的顧慮化為一種莫名的力量,使她硬是将那陣本該歇斯底裡的慘叫給咽回了肚裡。内心的驚恐因而換了另條“途徑”,在她那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中,展現得淋漓盡緻。
“慕兒姐……你沒事吧?”徹底明白了她那真不是一般的害怕,翠墨和沁梅等人紛紛上前,試探着表示“慰問”,并想辦法試圖幫她脫離“魔爪”,但貓兒不知是置若罔聞,還是真就看不懂當下的形式,對别人的示好都無動于衷,隻十分享受地偎在李慕兒的懷中。
李慕兒阖了阖眼,輕舒一口氣,努力地、溫柔地撫摸了幾下貓兒的脊背,“唉,或許是認錯主人了?也不知是誰的貓。”
周圍衆人彼此看看,最終都隻搖頭。
“那既然一時半會還找不到它的家,不如我們把它帶回去吧!”沁梅難掩興奮的情緒,迫不及待提議道。
“看看你那笑得,像撿到什麼大便宜似的,”何樞皺起眉,神情複雜,顯得異常為難,“師父師叔能應允嗎,即便他們點頭了,那還有師兄呢,他可是連草蟲都不喜我們逗的人……”
“哎喲何師兄,一提到境師兄你就這麼畏畏縮縮的,不行啊。”沁梅的初衷隻為能将貓兒帶回家,但順口說到這個,還是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嘲笑。“不喜我們逗蟲子是因為師叔嘛,也是怕我們被咬,但這不一樣呀,你看這貓,多乖順多黏人——”
問柳用指頭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想讓她恢複理智,“說得好像你敢對境師兄說,這隻貓是你主張帶回去的。”
正看着他們吵吵嚷嚷地“商量”貓兒的去處,李慕兒忽聽一旁傳來一道略顯羞怯的聲音:“木、木耳姐姐,你定的衣服,我給你送來了……”
一語未了,她便循聲望去,就見黛茗捧着一個油布包裹,瞧着那群好像正忙着研讨什麼重要事情的哥哥姐姐,尴尬且無措。”哎喲,黛茗是嗎?”她随即放下貓兒,走上前,大半是怕自己叫錯了對方的名字,直接露出抱歉一笑,“在這兒站多久啦?”
“沒呢,也才剛看見你們。”黛茗揚起清澈爽朗的笑,“姐姐,你還記得我呐,其他隻去過我家店一次的人大多都記不得我名字呢。喏,你的衣服。”
李慕兒笑笑,接過包裹,這時,翠墨也走過來,打了個招呼,“黛茗,今天沒去看你叔啊?”
“我爹娘先去了。這段做衣服的人多,我娘給忙糊塗了,臨出門才想起木耳姐姐的藥袍還沒送,讓我趕緊去一趟,這不在半路遇上了。你們剛那是在說什麼呢?好像什麼大事似的,我是不是打擾了。”
翠墨不好意思地做了個鬼臉,聳聳肩,“一點也不是大事,我們在說這個小東西呢。”她和李慕兒依次側過身,讓黛茗看那正被一群人如衆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的“小東西”。
黛茗可謂眼前一亮,剛邁出腳步,卻又退了回去,“不行不行,我要趕緊去我叔家了。哥哥姐姐,我先走啦!”
看着她急速奔離的背影,翠墨突然想起什麼,連忙追問:“衣服多少錢?司衣坊還有人嗎?”
在維持原本方向和速度的情況下,黛茗回過頭:“零的照舊不會算,整六兩銀子。我二哥假托看店,蹲家裡作畫呢。”
翠墨笑着沖她擺了擺手,随後回身向李慕兒,“唉,我們也是忘了這件事,不然想到去催一下,也不至于她臨時送來,弄得急急忙忙的。秀娘嬸是個實在人,每每給鄉鄰們結賬都是掐頭去尾的,就說自己不會算。慕兒姐,要不我們回去一趟,我取銀子送去司衣坊,你也去換上藥袍?”
“好啊。總算沒壞了年節都要穿藥袍的規矩,看你們穿得都很好看,我終于也有了。”李慕兒忍不住打開包裹看看,随即現出了喜歡、滿意的表情,照舊沒心沒肺,并未意識到(想都沒想)自己這番話有什麼不妥之處。
翠墨幾乎脫口而出地應道:“不好意思啊慕兒姐,我應該幫你記着的,你已經是我們的同門了,我——”
李慕兒側過頭,十分無奈地看着她,歎了口氣,“翠墨啊,你哪哪都好,就是……呃,心太細了。放心,我這人,就是讓我學‘話裡有話’,我都很難學會。唉,你這性子,要是能跟何樞中和一下該多好嘛。”
“為、為什麼是他啊……“話音未落,翠墨的臉騰的紅了,略顯慌亂地回頭瞟了一眼,“慕兒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李慕兒抿抿嘴,莫名一笑,移開目光,“我是拿你和他打趣過,但這次是真沒有啊。而且以前也沒别的意思,隻想你們不要再猜來猜去的了,就向彼此敞明心意,多好嘛。”
翠墨低下頭,臉上竟顯出些許羞恥,“誰、誰曉得他心意,若我說出去,他卻沒有那心,那我成什麼了?”
“哎喲,他有沒有那心,你難道體會不到嗎——”
話還沒說完一半,就聽身後響起何樞的聲音:“诶,你們兩個就這麼徑自走啦?”
音量不大,但翠墨因“做賊心虛”,卻被吓得猛一激靈,李慕兒出于某種根深蒂固的習慣,立馬空出一隻手,撫上了她的後背。
見狀,何樞一個箭步來到了她身旁,疑惑中帶着歉意:“吓着啦?我沒使勁喊呐,你們聊什麼聊那麼入神啊?”
“沒事,眼前突然飛過一隻大黑蟲。”李慕兒沒好氣道。接着看向也一起跟上來的沁梅和問柳,“不會真要把這貓給帶回去?”
“嗯,我們決定了。這小家夥和我們有緣,一見就這麼親,我們怎可就它丢下呢~”沁梅興奮且得意地笑着,将懷中的貓兒摟得更緊了。
“看看你,嘴角都快咧到耳背後啦,”問柳笑着調侃,拍了拍她的手臂,“松松,别給人家擠壞了,人家眼睛可隻盯着慕兒呢,可沒顯得和你親。”
沁梅輕哼一聲,不再理他。走到李慕兒身邊:“慕兒姐,據說貓啊狗啊之類,認人不是看長相,而是靠氣味,你身上……”說着,不自覺将頭湊了過去。
李慕兒哭笑不得,擡手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要聞得出,你不成貓兒啦?還是好好想想待會怎麼和師父他們說吧。”說完,回頭看了看那朝另一方向行進的小至等人,“诶,這怎麼就兵分兩路了,之後在哪兒取齊?”
“每年中秋,我們都定要去看煙珃師姐的。煙珃師姐的墓在半山腰處,眼下商量好的是,他們先到那裡,我們則等回家弄好各種的事,再和師父他們一起去,不過他們也沒準已經出門了。”
李慕兒的神情就此變得有些凝重,向身旁幾人投去疑慮的目光,“……這可以擅自做主的嗎?”
翠墨安慰似的笑笑,輕輕搖了搖頭,“這麼多人,不必一起的,先到的人負責清掃,後到的擺上師姐愛吃的果品。這本身沒多大講究,隻是境師兄……今日在他面前,尤須謹言慎行。”
李慕兒眉頭一蹙,眼神變得十分複雜,混合着懷疑、不安與無奈,“……那、那你們還将這貓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