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另一個文質彬彬,更加溫文爾雅(其實就是比之前那個更有“眼緣)的公子從醫館裡出來,門外張伯兒媳婦随即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去,“呀,君、君先生是吧?那個,醫館裡病人多,我怕礙着人,就出來等了。這、這次病的是我家小兒,勞煩您了。”
三人向她回了禮。“嫂嫂這話就見外了,從小到大,張伯予我們的關愛堪比家人。”君澄境本想直接切入正題,奈何對方是許久未見的“熟人”,若跳過那名為“寒暄”、“客套”的緩沖階段,将難免令人感到生硬、無情,“嫂嫂這次,應是随文諒兄衣錦還鄉?在下疏忽,竟未得消息,緻不曾登門拜訪,還請嫂嫂勿怪。”
他一邊說,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動聲色主導着,開啟了行程(他可受不了就這樣傻愣愣地杵在原地沒話找話,這種無意義卻有必要的形式,就得在去幹正事的途中完成)。
李慕兒與抱着宜南的何樞一言不發,隻乖巧地跟在後面,依君澄境的言行保持着禮貌微笑(他們覺得,這也許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女子道了個萬福,“君先生言重。這次回來,是因為夫君思念家裡,便向本官(本部門主管官員)告了休沐,乃給了三月假。因帶着孩子,我們隻能坐馬車,許是一路颠簸勞頓,前日一到,那小的就病了,沒精打采的,喊喉嚨疼,連最愛吃的飯菜都說不香了。君先生,不知這麼什麼病啊,重不重?”
君先生始終一臉淡然,并不管這樣,是能讓那位焦慮的母親安心一些,還是會使其更加急躁。“嫂嫂放心,聽您說的,孩子所患并非難症。可即是難症,您也無需非要找我,門内弟子之間,醫術并無太大高低之分。”
對方略顯尴尬的一笑,“曉得曉得了。是婷婷讓我來的,說定要找你,說自己每次頭疼腦熱都是你看好的,說你醫術最好人也最好,且如今一見,您也真像婷婷說的,儒雅有禮、豐神俊朗啊。”
聽言,三人了然。
一貓疑惑:“婷婷又是誰啊,又是傾心于我哥的哪位姑娘?嗯,想想我哥以前那般年紀便收獲了街坊四鄰間一衆芳心……不行,我要跟去看看,想個辦法,不能讓那些蜜蜂蒼蠅總繞我哥身邊,令我嫂子傷心!”
見師兄直接被那張家嫂子的一頓馬屁給拍無語了,何樞忍不住:“嫂嫂,我師兄不是自己怕累怕麻煩,他的意思是,你們這樣,其他人的醫理醫術不都白學了、浪費了嗎,且難免會讓師兄弟之間心生隔閡。”
君澄境瞟了他一眼,以此有力地教訓了他态度處理不當。“嫂嫂見諒,我這師弟雖然冒犯,說的卻是在理。治病乃醫者之天命,無論何時何地何人,我們都将不辭萬難,付之全心全力。”
張嫂應和着點了點頭——她哪裡關心這些?若是自己生病,她或許還有點閑心聽這些有的沒的,但現下躺在家裡病床上的可是孩子,這“糟心”程度,可謂比自己生病要高好幾甚至十幾倍。“是,君先生說的是,妾身下次不會了。但、但眼下,您先給我那小的看看吧。呃,能否請您禦靈前往,這樣能快些,先生勿怪,隻是我心實在焦急……”
“并非在下不體諒嫂嫂父母之心,奈何師門規矩,在外不可施放靈力,還請嫂嫂見諒。”君澄境誠懇颔首,随即加快了本就不慢的行進速度。
何樞随之上前,拱手道:“在這先向嫂嫂賠罪了。嫂嫂放心,不會耽誤病情的。”
李慕兒見機放慢腳步,抱起了被他放下的宜南,沖他們遠去的背影,煞有介事地提高聲調:“我走不快,就不拖後腿了,你們盡管走,我後面慢慢跟上來。”
見她這“消極”态度,宜南着急了,“嫂子你快點啊,你不打算會會那什麼婷婷嗎?也對,我哥不是那樣的人,你确實該信任他——可是、可是别人不可信呐,隻有你們倆形影不離,那些姑娘才會徹底打消對我哥的念想啊!”
看它念念叨叨喵個不停,李慕兒笑了,“你在說什麼呀?這幾天就覺着你是個小話痨,可惜都沒人聽得懂……沒事,等會兒我就能聽懂了。”
“喵?”宜南聽得一愣,看着她的目光添上了幾分異樣,似在研究什麼奇異的事物。
“伊依,開始操作吧。”
“呃,主人,剛才沒來得及說,這‘靈魂暫時關聯’的技能,不是系統本來就有的,而是那根‘黑毛’被種在我身上後莫名新增的。技能本身肯定沒有危害,且可能就是讓我們用在君煙珃身上的,但我就怕它和系統不兼容,應用時會産生不适,為免你在這大街上出現不良反應,建議你還是找個合适的地方,我再開始。”
為了讓自己的“表演”更加真實,李慕兒不動聲色地接着走了一小段。忽然,她微躬身子,露出些許痛苦的表情:“嘶……怎麼好端端地肚子疼了,不行,得上茅廁。”
見此,伊依有被震驚到,嘴角猛地耷拉下來,似是已經失去主觀控制,“……主人,你這演技,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評。”
她朝路廁的方向飛奔,同時手上施加暗勁兒,抱緊懷中喵喵叫喚的宜南。她在拐角處牆根邊蹲下,借一棵大樹遮擋身軀。“可以了嗎,快點!”她看着抱在手上的貓兒,莫名有了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主人,看着她的眼睛。這是觸及靈魂最近的通路。”
大約十秒後,李慕兒的胸口好似竄過一束電流。
“好了主人,和她說句話吧。”
“……宜、宜南?”
“嗯?嫂子你叫我?”貓兒歪頭一笑,大眼睛忽閃忽閃。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話語沒人能聽懂,一切回答并無絲毫意義,但又怎麼樣呢?自己萬幸還能回到這裡,行事哪還有閑心考慮什麼結果?
雖是預料到的,但李慕兒還是覺得有些驚悚。她不再“開口”,就此改用“心聲”交流:“我聽得懂你說話了——等等等等,你叫我什麼?嫂子!?誰嫂子?”
“喵——!”貓兒爆發驚叫,一激靈,從她手中掙脫。“你你你你你怎麼聽得懂我說話!你、你是人是鬼!為什麼來這兒?我、我警告你,不許傷害我哥他們!——等等,我那時好像聽見你喊了‘無憂’這個名兒,我還以為我又幻聽了!”想到這,它倒吸一口涼氣,“你是閻羅大人派來的?!”
“……怎麼回事,變成貓,聽力都不好了?還有,你和你哥差别怎就這麼大呢……”李慕兒努力讓自己的神情不發生異常的變化,“那個我覺着我如今,應該還不算鬼吧。隻是我的靈魂陰差陽錯地進入了這個身體——就是你面前這位。為了治病救命,稀裡糊塗地又來了這兒。放心,我不是話本中那些什麼怨鬼幽魂,更不靠吸食别人的陽氣維持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