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畢竟是私自逃回來的,沒有孟婆湯所含靈氣的護送,魂力難免不穩,五感時常會蒙蔽。”貓兒有些難為情地解釋完,重新擡頭看着面前那人,“那、那你也不是閻羅大人派來的?”
“呃,算,也不算。就是,負責提醒一下,你在陽間所剩的時辰不多了……吧。”
“所以,你也不是真的‘李慕兒’?
“我叫林沐沐,栉風沐雨的沐。李慕兒的靈魂也還在這副身體裡,不過平時沉睡着,需要時才會醒來——她是自願的啊。唉,說來話長……”向貓兒無力地解釋着,她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按原路返回,腳步不緊不慢,一隻手還有意無意覆在肚子上,“我與你說話不用張嘴了,你也一樣,不然别人還以為這隻貓怎麼了呢。”
宜南配合,應着她哄逗的手勢乖巧地跟上前。“……那、那跟我哥相好的是你還是她?”
李慕兒就像遭了一記雷擊,動作猛地卡頓,回頭看向黑貓的眼神,仿佛懷疑人生,懷疑世界,懷疑宇宙。“你在說什麼呀!這幾天,你看我和你哥‘相好’嗎?他哪怕一天不貶我,我都謝天謝地了!你剛才還真叫我嫂子,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呢!而且這種境況下,你的第一重點居然是這個嗎!?”
話還沒完,伊依忽然挑了下眉,似察覺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意味深長道:“主人,那麼你說的‘我’,是僅代表自己啊,還是代表這身體裡的兩個靈魂啊~”
“可你身上,有我哥的氣息啊……”宜南的語氣莫名添上了幾分委屈。
李慕兒徹底懵逼,表情終于失去管理,就像個患了“癡呆病”的人,對一切都充滿着疑惑與不解。
對着她那迷茫無措的眼神,宜南隻感到無所适從。
伊依終于就這個奇奇怪怪的誤會出言相救:“主人,雖然她偶爾五感失靈,但如今到底還是隻貓,動物的感官在某些層面上,要比人敏感得多,有些人類根本察覺不到的東西,在它們那兒,可能是直接将其放大幾百倍,所以感受強烈。你身上有君澄境的氣息,也許是因為平時他向你流運真氣,修複經脈。快點和她解釋啊。”
接着,李慕兒便在“心下”進行了一番語無倫次、磕磕巴巴的解釋。宜南覺得,她應該隻是還不太習慣這樣的說話方式。“哦……原來貓狗的視聽比人更會‘小題大做’啊,以緻無中生有了。”宜南不禁苦笑。随後,向面前那人低下了腦袋:“抱歉……沐沐?”
她蹲身,撓了撓貓兒的下巴。“我們此刻能在這兒,能了解彼此的經曆,也許都是閻羅大人安排好的。好啦,我能聽懂你說話了,這一天,有什麼我能幫的,你真可以盡管‘說’了。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快點跟上你哥,我們走。”
貓兒服貼地蜷在她懷裡,莫名的安心,“嫂——沐沐,再次抱歉呐,我隻是以為這麼多年了,我哥他總該有個能相伴終身的人了吧,結果就隻覺到你身上有他的氣息,都沒想他身上其實并無你的氣息。”
“我沒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抱歉了,況且這很正常,因意念所趨,人們大多情況下總會着眼于自己想看到的,而忽略一些顯而易見的。你隻是太愛你哥了,明白自己這次回來,時日無多,你當然希望他過得好,成家立業了嘛。”
随着脊背一陣明顯的起伏,宜南發出長長歎息,“……我哥今年是二十七吧,老大不小了,身上還不沾絲毫别人的氣息,他是等着出家啊他——沐沐,你可知,他有心悅之人嗎?”
“沒有吧,看他對外面的姑娘都是‘非正事勿擾’,而對宗門師妹則都是那‘長兄如父’的嘴臉。唉,不是我說,就他那脾氣臭眼光高,能真正喜歡上誰啊?”
“那那個婷婷是誰?”
聽見這個嚴肅的問題,李慕兒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嗐,你想哪兒去了,那是飲子鋪張伯的女兒。”
思索片刻,宜南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來了,婷婷,是她啊!嗯……那、那你喜歡我哥麼?”
李慕兒腳步一頓,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向它:“你在說什麼啊!想想我上一句話才說什麼?”
“你不喜歡他……”宜南的神色異常委屈。
“好、好了啦,”李慕兒忽然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虛,“緣分未到,你急也沒用啊。你今天最重要的,應該是讓剩下的幾個時辰盡量‘圓滿’吧。”
“……你見過閻羅大人,那她應該跟你說了,我是擅自逃回來的吧。由于我啊,‘前世’犯了大錯,所以被罰,貶入畜生道,我便這樣帶着人的記憶,成了一隻貓。然而不由己的不僅是‘身’……我投胎到了西汀一戶愛貓如命的富貴人家,好不容易逃出去,又靠‘搭乘’别人的車前往鳳梧,光這,就浪費了一個多月。回到鎮上的一刻,我最大的心願就已經了了。”
這番話反而增加了李慕兒心中的疑惑,但她明白,有些問題,或許壓根就不适合得到解答。“那你回到這兒,不也是為了見見那些你在乎的人嘛。那你還有什麼‘小’心願?說說看,有我幫你,也許能容易很多呢。關鍵,你可不能浪費了閻羅大人的苦心啊。”
“我沒什麼今天之内可完成的心願了……想再喝一次師父親手泡的茶,我喝着了,陳師妹做的桂花露和我哥煮的米糊我也吃了個過瘾。”說完,宜南忽然垂下了眼睑,神情浮現出幾分“人”才有的哀傷,“和誰都見過了,隻有他……”
“誰?”
貓兒擡起頭,似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即使他們聽得懂我說話,我可能都沒勇氣問。他……會不會早就離開宗門了。”
某人的身影随即出現在了腦海裡,感性方面,李慕兒有些難以接受,但從理智看來,又覺得自己這猜測,應該是在情理之中的,“你說的他,是……甯熠嗎?”不知為何,在問這句話時,她忽然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慌。